三戏叔姆
偷宰鸭
上边讲的是“三戏李二何”,这李二何被李文古三戏之后,深思熟虑,权衡利害,毅然决定坚决不受清廷诏命,退隐阴那山,住在灵光寺“三柏轩”著书立说写诗词,以终天年。可见,该戏的还是要戏。
李文古当时还是个“单雕哥”,跟阿叔一起生活,他叔父上个大好人,对文古很好。但老实伯却偏偏娶了个泼辣妇,不但对李文古苛刻,连对老公也没点温柔,动不动就骂孤骂绝,老公越是忍气吞声,她就越以为好欺负,为此,李文古对叔父十分同情,而对叔姆非常反感,早就存心要戏她一戏,,既要教训叔姆,又可帮助阿叔。于是,“三戏叔姆”的事就接连发生了。
李文古在阿叔家搭食多年,转眼就近成年,长处牛高马大,但除了上山打柴割鲁,以助家用之外,就是迷恋读书。这时正是清初,整个社会经济仍不景气,农村更加萧条,耕田人家日子不好过。文古便建议叔姆,家里养一帮鸭 来,可以生来卖钱作家用。本来叔姆早就此心事,只是末曾启口,今听文古主动提出,便假惺惺地说:“哎呀,老侄,你一表斯文,满肚才学的人,怎么好掌鸭江,会被人笑话的。”文古道:“怕什么,掌鸭江光明正大,一不偷,二不抢,他人要讲随他讲!”叔姆鬼心事多,又说:“你是这般想,可是,别人会以为是我这个做叔姆的虐待你哩!”文古道:“我会逢人便说,我叔姆是要我读书考秀才的,是我自己要掌鸭江的。”叔姆听后才喜笑颜开的说:“那好,后圩我就叫你叔去丙村圩买几十只黄毛鸭仔给你。”
叔姆是“一锤定音”的,凡家中大小事,她说了就算数。没过三天,李文古便开始“掌鸭江”了。其实,这些“黄毛鸭仔”是人家刚 出来的,满身黄色绒毛,所以叫它黄毛鸭仔,一只不过两把重。如果饲养得好,也要五十天左右才可成“仔鸭”宰食,俗语云:“黄毛鸭子凄唧凄,四十五日就好 。”那时,刚开始打“梳齿”,公的开始“打斑”。若是饲养不好,三四个月还“上不得砧”,要把黄毛鸭仔养到生 ,最快也要八九个月,的确不是容易的事。小鸭子也多毛病,最怕“西风雨”,若 上发鸭瘟,更会阿弥陀佛!李文古自动提出要掌鸭江,真正掌起来就知道苦了。
李文古不敢马虎,服侍几十只鸭仔,真是废寝忘食。“有志者事竟成”,由于他饲养认真得法,眼见鸭仔变仔鸭,仔鸭变大鸭,把公鸭选出卖后,还有三十只鸭 ,这些才是长年要掌的鸭江。不久,就陆续生 了,每朝能捡二三十只 ,装满一大簸箩,圩圩有 卖。叔姆笑得合不拢嘴。可是,这做叔姆的也确是太过吝啬和苛刻,尽管 再多,也从不给一个半个文古食,连老公也休想,但她又偏要说好话。有一次,邻居问她:“你鸭 怎么这么会生 ?”她说:“都好在我老侄掌好。”人家又问:“你侄子这么好,那你要每日煮几只鸭 给他食。”叔姆装得很大方地回答道:“咳呀,莫讲是鸭 ,他就是要食鸭肉,我也任他 呀!”好,事有凑巧,正在这时李文古赶着鸭江回家,这句话给他听到了,真是感到哭笑不得。第二天一早,他便邀阿叔跟他一起秃头坑去掌牛,他先赶鸭江走了。阿叔猜到文古定有什么“古怪”,便随后赶牛去了秃头坑。
叔侄俩先后到了秃头坑,文古就对阿叔说:“你想不想食鸭肉?”阿叔吧了口气:“咳,想就有食呀?”文古道:“你想我就捉只来 ,今昼我叔侄打个 。”“什么?”阿叔一听就慌了神,“这怎么做得?!”文古忙道:“你怕什么,这是叔姆答应过,我要鸭肉食就任我 的。”阿叔根本不敢相信,但心想:文古敢做的事准错不了,便由他摆布。李文古选了那只会吃不会生 的“ 鸭” 了,用掌鸭江过昼用的饭煲煲好,这一餐 ,吃得叔侄俩胜过过年。第二于一早,叔姆去捡 鸭 时,照例点数鸭 ,发现少了一只,马上问文古:“鸭 怎么少了一只?”文古泰然回答:“是我昨日 宰了一只。”叔姆一怔:“怎么?你……”文古道:“叔姆,你不是说,只要我想食鸭肉,鸭 任我 么?”叔姆才想起前几天自家对邻居讲的“大话”,有气也发不出,只好自转圆场道:“哎呀,文古,你要鸭肉食也就先告诉我一声呀,害我虚惊一场,还以为被狐狸拖走哩!”听,这叔姆真是厉害,火气发不出,还要射你一牙呢。
要为阿叔出口气
李文固巧计偷 鸭嫲,叔姆气得半死,但因有“大话”在先,也没对文固怎样。但对他自己的老公却怨艾在心,说他是“生死佬”,怎么鸭嫲被文固了也不知道。老公明知此事经过如何,但又不便明言,真是哑子食黄连——有苦难言。自此之后,叔姆对老公更加苛刻,文固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想到事因已起,心中不安。总想要为阿叔出口气。心中又敲起暗鼓。特找阿叔商量。“如此这般”的议定一计。
大约是鸭事过了几个月后的一天,阿叔到山里掌牛,断夜了不见人赶牛回家,叔姆也没问起。都快吃晚饭了,阿叔还是没回来,这下叔姆才问文固:“怎么你阿叔还没回来?”文固道:“我也不清楚。”都快到八九点了,阿叔还是没回来,这时叔姆才着惊,忙对文固说:“是否出了什么事,文固,赶快同我一起去山里找一找看。”文固应声“好”,就打起竹精火把到叔父经常掌牛的山坑去,可是找了一坑又一坑,快到半夜了,远近山坑都找遍了,还是不见踪影。叔姆不得不,眼泪汪回家来,饭也不想吃了,呆想了许久,问文固道:“你叔平时每日都是日头落山前就回来的,怎么今日这么怪?”文固故意不言语。叔姆又一问:“文固你看你叔近来有什么反常?”这一问,正中李文固圈套,他拍一拍脑袋说:“对了!恐怕是……”说罢又不语。叔姆忙问:“恐怕是什么?”文固不直言,却道:“若是这样,就人财两空了!”叔姆一听更慌了,说:“咳,老侄,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呀!”文固又拐弯道:“我也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傻事来!”“什么傻事?!”叔姆又催着问。文固道:前几天,阿叔突然给我讲了一个人故事。”“什么故事?”文固讲了个大略,说:“阿叔跟我讲,以前邻近有个人,跟人家掌牛,因为受不起东家的气,一发火,把牛偷偷卖了做盘钱,一拔脚过南洋去了。他还说,人家是做死无人思量,留在家里受苦有什么意思。所以,我想阿叔一定跟人家学样。也卖牛做盘钱过南洋去了……”叔姆没听完,就赶快起身,忙回卧房去,东翻翻,西看看,一看吓了一跳,嚎啕大哭。文固忙道:“叔姆,你哭什么?”叔姆边哭边道:“这回恐怕是真的走了,你,你看,他平日随身对换的衫裤都江堰市叠走了!”李文固忙劝道:“叔姆别急,时间还短,阿叔要过南洋也还上船,只要你能亲自劝劝他,说不定还能回心转意的”。叔姆入放软了了口气道:“老侄,这三更半夜叫我到哪里去找他?找到他又叫我怎么去劝他?!”文固见时机已到,便对叔姆说:“这样看好不好,你在家里等等看,我再去找找,看邻近几个做水客的家里有没有?”叔姆说:“这样也好。”文固又道:“不过,打到了又叫我怎么劝他,你要教教我。”叔姆说:“你就对他说,只要你回心转意回到家过日子,从今后我会好好的服侍他,纵使牛已卖了我也不怨他,只要人回来我就高兴……”文固说:“好,叔姆,只要有你这话我就好劝阿叔了。”
第二天一早,李文固就高高兴兴地同着阿叔牵着牛回来了,阿叔还果真背着一个包袱,身上穿着较新的衫裤,还着了一双布鞋,完全是一副出门的装束。叔姆一见叔侄俩一起回来,顿时天开云散。可是,他老公却牵着牛不肯进家门。文固忙到叔姆耳边细声说了几句话,叔姆点了点头后,便忙亲自走上前去,抢过牛绳,对老公说:“老货,以前是否对您不好,从今以后我一定改。”文固接话道:“阿叔,叔姆也不是糊涂人,你就信吧,不不赶快回家!?”阿叔便回到家里去。果然,自此以后,叔姆对阿叔好多了。这阿叔心里着实感激文固的“妙计服周郎“而叔姆却一直没摸到这个“底”。
劝叔姆讨小
自阿叔“假出走过南洋”之后,叔姆变好了。夫妻俩凡事有商有量,惟一件事,叔姆反对,总是谈不拢。原来是,叔姆过门十几年了,连个屁也没放,而今夫妻都已过而立之年,仍是膝下空虚。俗语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在”,阿叔一想到此,心里就打结,一讲讨小的事,老婆就发怒。怎么办?想来想去,还是找老侄才有办法。于是又去找李文固,这时李文固已经在村里私塾教书,自己开火了。
当李文固听清阿叔的来意后,也很高兴,胸前一拍:“老叔,你这事就包在阿侄身上,保证叔姆会自己求你讨小。”阿叔道:“莫讲笑,我是端真的。”文固道:我也是端真的,只要您合拍好,这出戏,包您好看!“说罢又对阿叔如此这般讲了一通。阿叔听罢,笑眯眯地走了。但他心中总是半信半疑。
第二天一早,李文固看见叔姆在晒衫裤,就故意上前去对她说:“叔姆,那条短竹篙不要晒衫裤。等下我要用。”叔姆也就留下了。吃过早饭后,眼看阿叔牵牛去掌了。叔姆不知还在屋里做什么。李文固便拿过那条短竹篙,用墨汁记下尺寸,然后在屋里逐厅逐间丈量,把尺寸记在纸上。开始量厅子时,叔姆也没说什么;最后却量到阿叔名下的房间里来了。这时,叔姆心里便打鼓了。便赶忙上前来问道:“文固,你量这量那做什么?”文固道:我量一量一共有多少房产地基,将来若是无钱用,也好变卖……”文固话未说完,叔姆就发火了:“要卖也卖你名下的,怎么把你阿叔名上的也量了去?真是岂有此理!”
李文固见叔姆发了火,他心里就乐了,忙装作乐的对叔姆道:“叔姆,你莫发火,先听阿侄讲几句”。叔姆没好气地道:“讲什么?!”文固道:“叔姆呀,我们本是一家人,我看将来也还是一家人,看来这些房产地基始终都是归我老侄的,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哟!”叔姆一听,更加发火,骂道:“你莫胡说八道,我的就是我的,当年你爸你叔分家时是写有分单的!怎么会变为你的啊!”文固以肯定的口气道:“咳,叔姆,你也不仔细想想,你和二叔,今年两年人加起来都快八十岁了,眼下连喊我‘阿哥’的人都还无一个,等你们百年之后,还不是都要我老侄来端香炉?您想,这不是始终归一家么?!”李文固这一席话,说得他叔姆哑口无言,心如火烫刀绞,仔细想来也确是道理,若不赶快拿定主意,若将来真个无个子自己,岂不变为事实。真是又气愤又伤心,不觉眼泪双流,停了许久,才对李文固说:“李文固,哼,你想得我的家产,你等着吧!”说罢气愤地走了。李文固阴阴偷笑,回私塾去了。
叔姆躲进房间里痛哭了一回,总望老公早点归来,而偏偏今日他迟迟未归,若是往日,她早已心里骂起来了,不久,老公回来,她一见面便没头没脑地道:“样般这么昼才回来?再不回来,屋都会被人扛走了!”阿叔故意道:“我有什么办法,若是有个子女,也唔使去掌牛;若在家里,三餐会煮便给你食,还愁什么屋会被人扛走?!”他这几句话,又打中了老婆的痛处,心想:“也是哩,我若有个一男半子。谁人还敢看衰我?!”于是,她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丈夫听。阿叔听了,只是摇头叹气,一言不发。叔姆一看心中又来气:“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也甘愿当孤老!?”阿叔道:“这有什么办法呢,你又不给我生个一男半子!”叔姆一听,心里实在不好受,想来也是,若十年前生养,难道别人也无生养吗?”阿叔道:“别人是别人,生养再多也不是我的亲骨肉!”叔姆道:“真是大番薯!你不会自己讨一个!”阿叔忙道:“讨小?这个我可不敢作主。”叔姆道:“哼,你作不了主我作主,谁人系敢来干涉,官司打到北京城!”阿叔见她动了真情,心里暗自高兴,但又故作姿态道:“老货,你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可不能乱开玩笑,传出去会被人家笑话!”叔姆道:“我巴不得让上邻下舍都知道!”阿叔道:“那如今怎么办?”叔姆道:“讨!这事包在我身上!”
就这样,李二叔端真讨了小,这“媒人婆”还是叔姆暗中当的,听说姑娘就是她的远房堂妹。第二年端午节,正是入门的一对年时,就给李二叔生了个胖儿子,全家皆大欢喜。叔姆抱着孩子说:“这下会气死李文固哩!”二叔说:“他有什么好气的,欢喜还来不及呢!”叔姆听了愕然不解,小老婆听了暗自偷笑。这里二叔才把“闷葫芦”打破,真象大白,一家人都感激起李文固来了。二叔说:“没有老侄的良苦用心,就没有我们的今天!这头碗‘姜鸡酒‘要送给文固食!”两个老婆连声道:“对,对,对!”
(门外人评)李文固“三戏叔姆”的故事。表面是“戏”,实际是“帮”,又因为是一家人,这“戏”的手法,就要更有讲究,更有分寸。三次“戏”法,次次不同,但每次都是从家护、帮助出发,终于使叔姆逐步觉悟,使叔父一家团圆美满。特别是在二戏、三戏中。李文固使用了“遣将不如激将”的手法,使看似难于办到的事,得到实现。可见李文固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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