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个民族中具有同样文化特征的一个支系称之为一个族群,的确有其不合理的一面,会被误以为是原始共同体(Primitive Community)或一个种族(Ethnic Group)。然而,当一个民族的支系是以血族共同体及其再生形态为该群体的主要特征时,称之为“族群”或“族群联合体”,又未尝不可。将民族尚未形成之前的原始共同体称为原始族群,想必无人提出异议。把现代民族中带有其共同血族(包含文化)特点的人类群体视作一个族群,也符合文化人类学的学术界定。族群的概念固然有多种理解,而笔者以为,抛开对西文理解的不同所带来翻译差异不说,单以中文“族群”一词而言,顾名思义,其定义是很清楚的,即按一定血缘关系组织起来的血族(包括血缘家族,氏族、胞族等)和血族再生形态(如家族等)的人类群体(不是简单的Bloodline,而应该包括Kinsfolk by Consanguinity and affinity)。否则,族群就失去了其特定的学术涵义,与一般社会群体、社区、组织、单位之类的概念就没有什么区别了。从客家群体的种种文化事象来说,客家人社会行为和思想意识,显然与其族群强大的生命力有着密切的关系。这已为众多学者所关注的不争之事实。王东先生将客家人的家族制度与江浙、中原和华北地区的家族制度作了初步的比较,认为客家人的家族制度具有明显的的持久性和强固性(与江浙相比),或具有明显的精致性和典型性(与中原和华北地区相比)⑼。这一结论是十分正确的。家族是原始社会血族的发展在国家社会中的再生形态,是古代和中世纪社会中普遍存在的社会组织。但是,在不同地区、不同人群中,这一族群的形态特征、力量对比及其在整个群体中的作用都可能是不同的。客家人的家族制度之所以具有强固性和典型性,主要是因为他们在长时期的迁徙和逐渐定居于土著居民的过程中,不得不强化自身的血族关系,借以维护自己的利益,这就使家族组织成为这一外来移民群体中大大小小的内核,从这个意义上说,族群构成了客家的主体,客家文化乃是族群文化,客家意识的核心就是族群意识。
“崇正”和“尚礼”是有密切联系的,也是基本一致的。在古代,客家族群意识中的“崇正尚礼”的本质是祖先崇拜。近代以来,社会政治、经济结构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不能不影响到基层社会。在国内的客家人与土著居民,因各种利害关系而矛盾尖锐,近代史上大规模的土客械斗频频发生;在海外的客家人分布也日益广泛,与外国文化的接触圈(当然也是外国文化的包围圈)的不断扩大,不可避免地给客家传统文化注入了西方文明的因子。在这种情况下,一方面,对客家人有种种不公正的待遇、歧视甚至污蔑,另一方面,一些深受传统文化熏陶同时又接受西方文明教育的客家人,弘扬客家族群中的“崇正尚礼”意识,开始用科学的态度和科学的方法来研究客家,正本清源,从而阐明了客家是汉族中的一支,以提高客家的社会地位。同时,境外客家社团按照现代组织原则建立和发展,对于客家传统意识的改造也有相当大的影响,但“崇正尚礼”的传统意识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反而从各个族群的祖先崇拜,进一步推及整个客家乃至整个民族。如1920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R.D.Wolctt所编Geography of the World一书,对客家人的叙述用词不当,引发了各地客家人的强烈抗议。旅居香港的客家人亦集会声援,次年9月29日成立的“旅港崇正工商总会”(今“香港崇正总会”),更是以汉族之正宗相标榜,为推动海外客家人在各个行业领域中团结奋斗,发挥了十分积极的作用。如今海外各客家社团成员遍布世界各地,仅“崇总”会员就分布在几十个国家和地区,许多客家社团是其团体会员。“崇总”已成为海内外客家人的一个联络中心。由此可见,客家人“崇正尚礼”的传统意识是何等的强烈,这一传统意识与客家群体凝聚力之间的互动关系,又是表现得多么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