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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此時新堯灣的本固魯坐在對面,侃侃而談他的『瑟冷布山與新堯灣巴剎客家文化生活環境營造計畫』,會引發多大的迴響呢?」剛從砂拉越回來的我,坐在位於台北市鬧區之客家委員會的審查會場,一時恍忽異想著南方3千公里外的山巔水湄。
新堯灣老巴剎憑河建立於20世紀初期,開啟本區河岸小港的繁華。由此向後逆溯70年是波瀾壯闊的客家淘金往事;向前順推則先有40年的橡膠胡椒經濟作物創造的繁榮;再則是40年因陸路開通,造成的商業沒落與人口外移;最後則為最近十年企求突破困境,所引發「保存或發展」之交鋒。
如果人們什麼事都不做,聽任目前產經商業為主流的力量主導這世界,新堯灣老巴剎必然會步上眾多砂拉越已消失或消逝中老巴剎之後塵,先是凋零,繼而頹圯,最終拆除。而且實際上,它的周邊已沿大道陸續興建新式花園、別墅、店面及廉價住宅;變遷從未停止,前人的容顏日漸稀微。
未免局面演變至此,出生於當地之「砂拉越文化遺產協會」的建築師,完成了40餘間巴剎店屋的基本測繪工作,尋求保存老建築之道。
然而,相對於文化人士的保存行動,巴剎主人們雖不反對,但更直接關心的卻是「逝去的商機如何回春?」
當然,這樣的分歧唯有回歸真實生活本身,才有可能求得解藥。它需要的是一個新思維的保存暨發展計畫,藉由善用客家華人一百多年來在此建立之物質與精神雙重文化傳統,駕馭商業力量,更圖創造新的商機,從而締造保存與發展雙贏的局面。
毫無疑問,這樣層級的思維已牽涉到都市計畫與城鄉發展,本來是政府責無旁貸的事,不過,在砂拉越,客籍華人所能依靠的恐怕只有自己。
翻開東南亞歷史,整個東南亞華人幾乎是在沒有任何政府奧援的情況下,延續著華人社會文化傳統。華人建立聚落後,神廟、義山、與學校是延續社會文化的三部曲。神廟與義山本來就是地方社會的核心,無勞政府支持;但是連學校都要自己辦理,就充分顯示華人在東南亞處境的困難。
那麼,依靠自己意謂著委屈與無奈嗎?倒也未必。在新堯灣與古晉的中元節場合,我看到華人在傳統儀式專家的安排下,舉行了盛大的盂蘭勝會,還看到出家與在家僧眾,誦經超拔孤魂。儀式最後的搶孤活動,更是遏抑不住地瞬間爆開。這一切在在顯示,這兒的客家華人社區生機蓬勃。
目前為止,新堯灣正是善用傳統習俗,企圖以商業手段,活絡老巴剎。最直接而搶眼的現象就是農曆6月19日的觀音誕辰祭典,本來這僅是一日的祭典,但配套的文娛敬神活動卻動輒一週,今年更是史無前例地持續一整個月。這一系列文娛活動不唯提供華人自我展現華人文化的機會,更創造了龐大的飲宴商機,使新堯灣一整個月的夜晚都沉浸在喧囂、但舒緩愉悅的情味裡。
台灣的社區營造累積20年經驗,雖然不乏成功個案,但平心而論,也確實遇到了瓶頸:眾多社區無法突破對政府資源的過度依賴。相對於此,掌握商業力量的砂拉越華人社區,從來就是自力更生的。
百餘年前的華人來此開荒經商,早年尚有賺飽行囊,衣錦還鄉的心態;反之,政府也竟然還有把不受歡迎的華人,趕回中國的行徑。然而,時至今日,無論什麼種族,都是馬來西亞公民了。華人新的墾荒事業是什麼呢?在時髦的油棕與伐木之外,藉由深度理解在地多元種族文化,創造新的文化產業,或許是一條新路。
(作者:■羅烈師 交大客院人文社會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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