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人的危机：语言抑或文化

看南粤

客家人的危机：语言抑或文化

自三元里抗英起，客家人在中国近现代史中上演了一幕幕雄浑壮丽的大剧，为抗击外族侵略为中国结束帝制，走向民主的现代，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牺牲和贡献。千百年来居住在山隈隈里的客家人，以如此的雄姿展示在世人面前，确实让世界为之注目，也让我们这些后辈感到无比的自豪。然而不可否认，近年来，特别是在经济大潮中，客家人正在走向衰落。当越来越多的客家人为了生计走向大都市时，他们会突然感到很无助，迁徙的族群依然在迁徙，客居他乡面对的不是畲族这样经济文化较为落后的少数民族。他们收拾行囊，只能入乡随俗。他们不敢也没有机会讲自己的母语——客家话，以免引来他人的歧视或不解。作为客家人最重要特征的客家话就不可避免地走向式微，走向死亡。没有了客家话，当然就没有了客家人，一个在中国近现代史上如此显赫的族群就此消亡，能不让我们这些后来者扼腕么？！

危机感正在袭击着很多客家人，拯救客家话，拯救客家文化的呼声此起彼伏。作为客家人，当我离开客家人的聚集区，再次做客他乡之时，当我只能在梦里讲自己的母语，在醒来时去比较和审视它时，发现它真的很优雅，对中华文化的传承很重要。如果没有了客家话，许多古汉字就没有了活生生的体现，六声调格律严谨的唐诗就很难体味到它优美的韵律，等等。客家话传承了中华文化最古老和最辉煌的基因。不仅如此，由于传承了古汉语言简意赅的风格，表达同样的意义，客家话比普通话往往用更少的音节，如，我们常说“几”，普通话却常说“多少”，我们一天到晚无论工作或生活常说的肯否句，如“爱莫，好莫”，普通话常说“要不要，好不好”等等，别小看了这一两个音节，一天下来，不知道为我们表达同样的意义省略了几多音节。在人很悠闲的年代这也许没什么，但在信息爆炸的现代社会，其意义却是非同寻常的。现代认知科学告诉我，人的工作记忆能力是非常有限的，在处理新信息时，最多只能同时贮存7个元素，并只能同时处理2——4个元素。对于刚学语言的孩子来说，所有语言都是新信息，学同样多的音节，用客家话就比用普通话要表达更多的意义，这无疑将大大提高孩子用语言认知世界的能力。曾有报道，母语是英语的孩子，数学成绩比东亚，其实就是中国人的孩子差的重要原因就是，英语数字的音节比中文数字的音节多，当小学毕业时，讲英语的孩子甚至比讲中文的孩子落后一两年。这种结果确实让人感到惊讶！虽然没有做过实证研究，但道理是明摆着的，如果父母都是客家人，你放弃教孩子客家话，而为了赶时髦只教普通话或英语，这是不是一种失策？！

既然客家话有那么多好处，那客家话为什么会式微呢? 大家很清楚，我们总不能老生活在一千多年前，也不能总是在孩提时代。世界发展到今天，如果一种语言： 1）不能表达最前缘的科学思想；2）不能成为商界的通用语言；3）不能在大众媒体中吸引和娱乐大众；何止客家话，任何其他语言都逃脱不了消亡的命运！难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语言，包括汉语言，不都在受到英语的强烈冲击么？如果把客家话的式微只归罪于广府话的强势，那是一种鼠目寸光的看法！因此，我们有必要审视审视我们自己了，我们的文化能够支持我们的语言达到上述三种功能和效果吗？当然，如果我们不和外界交流，永远地生活在土楼围屋里，只在山隈隈里观天，或许像鲁膑孫一样在一个小岛里生活，只需表达岛民意识，客家话也许还能长时间地流传下去。但这可能吗？

客家话面临的另一危机是客家人在没有外敌的环境中，非常地不团结。客家人的迁徙是被迫的，也是自发的。因此，客家的历史就是家族迁徙史！在兵慌马乱的年代，客家人随时都要防备他人的袭击，我们的土楼围屋难道不是更多地防备我们自己么？再加上客家人分布广阔，一盘散沙，各地客家话尽管最顽强地保留基本元素，但难免有所不同。更有甚者由于经济等各种原因，客家成为各种需要，任人赤红黄绿青蓝紫随意渲染的代名词。不团结，导致客家精英不能用客家话来交流最前沿的科学思想，客家话就不能成为主流社会的先锋语言；不统一，客家话就不能去芜存菁，客家话就总给人土的感觉。如果我们总是只翻翻旧纸堆，只对我们的祖先心存敬意，甚至忘却了我们祖先当年背负遗骸千里迁徙的悲壮历史，忘却了根，客家话，也就是客家的存亡不是一目了然了吗？如果这种状况不改变，什么世界客都，什么客家新文化之都都是图有虚名而已！

当然我相信客家是不会消亡的，这要归功于我们的祖先遗传给我们的顽强和坚韧不拔的硬劲精神，各位不是在这里顽强地坚守着自己的客家话么。一种传统的语言，往往被最底层的人坚守着，原因就是他们较少和外界交流。但是他们一旦和外界交流，也将最快忘掉自己的语言，因为他们有改变自己命运的迫切欲望。一种语言的广泛传播，往往是由科学家和商人无意间进行的。因为很少有人能抵御最先进的科学思想和物质财富的诱惑。给贫困者更多的物质和文化的扶持，让他们真正感到客家的温暖，那么原汁原味的客家话就能更长时间地留传。让学者们，特别是在前缘科学领域的学者多用客家话交流，客家话登上大雅之堂也就不是什么天荒夜谈的事了。当然还有各位在此处的各种主意，无须一一列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