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贵
黄冠生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请勿对号入座)
天,横际着一片乌云,慢慢阴沉下来。
客居沿海大城市多年,很久没有回去故乡。但这次忙里偷闲,带着小孩决计要回故乡一趟,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故乡的情景。
都说近乡情越怯。随着火车“哐隆哐隆”的声音,看着铁轨两边的故乡良田长出近人高的杂草,我的心也显得忐忑不安了。
说到故乡,其实同宗的亲戚也不多了。陆续出去参加国家工作或打工去了,有几户远房亲戚还在故乡。前两年,收到远房堂兄的来信,说他儿子阿贵年轻不懂事怕跟人学坏,问我能否在大城市帮他找一份工,让他安心一些。我也帮他找了一份物业管理的工作给他。可他做不了几个月,说太累且管束太多,不习惯,辞工走了。至于以后就少有联系,不知阿贵近来活得好否?
下了火车我就直奔故乡。走在故乡的道路上,我的心也有惬意的时候。路是比以前好多了,据说资金来源是政府出一部份,村民自筹一部份,外出干部支持一部份,这样七拼八凑修起来的水泥路。以前的路长宽不一,凹洼不平,高一脚低一蹴的,尤其是晚上,自已年少时缺维生素AD,夜视力不好,且营养不良,脚力不够,经常跌倒。你说,现在走在这样水泥路上,能不惬意吗?
路是好了,可田地却荒了。故乡的田埂,在我高中毕业回来务农5年的时间里,几乎每条都走遍了,只是恢复高考时才离开故土。对故乡的每块土地我都怀有深厚的感情。现在的田埂和一片片的良田长满杂草,郁郁葱葱。以前的青草可是耕牛的好饲料,可现在耕牛都少见了。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在这一代或许不再是了。我的心情不知是悲是喜,就象五味瓶那样,甜酸苦辣样样俱全。
迎面走来一个人,衣着不整但又颇有“犀利哥”的打扮。故乡还有这等人,心里实为悲凉。小孩眼尖,“阿贵哥”小孩远远叫他,原来就是阿贵。可阿贵动作迟钝,只是嘴里呶呶的,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声音。
“阿贵,你怎么啦?”小孩紧追着问下去。可阿贵还是不多说话,只打了一下招呼就默默地向另一边走去了。
回到远房堂兄家里,说起路上遇到阿贵的情形,堂兄怒气冲天,说阿贵这几年人全变了,其他年轻人趁着改革开放时机外出务工或种果养禽,都渐渐富起来了。可阿贵呢,整天在街上溜混,游手好闲,买“六合彩”、打麻雀等,还挺有道理地说这样才发得快。说不定你们见到他时又输钱了呢,没钱又向高利贷贷款,放贷者都追上门了,喊打喊杀的。
在我的记忆细胞中,又回到到两年前的阿贵模样。其实当年阿贵,人还挺俊健的,也挺有有礼貌的,有什么事还问阿叔要否帮忙,现在阿贵怎会沦落成这样呢?
“阿贵当时人还不错的啊。”我和堂兄说。
“是啊,本以为起名Ⅹ贵,盼他带来富贵的,现在不指望他把家败完就好了。”堂兄接着说:“他和小拐在一起就这样变坏了。”
“小拐又是谁呢?”我又问。
“小拐就是以前偷鸡摸狗被判刑二年放回来的阿春的三儿子。”堂兄说。
“象阿贵这样的人多吗?”我又问。
“每村至少也有六、七人呢!”堂兄说。
我又转向话题痛心地问堂兄:“怎么以前的一片片良田都荒芜了呢?”
“唉!这个从何说起好呢。”堂兄长叹一声。“现在青壮年都外出打工了,留在村里都是老年和妇女多了,如果说不是,就是象阿贵这样的人物了。”
“政府对种田农民不是免公粮了吗。”我又说。
“是啊!国家把这皇粮国税都免了,你说,我们怎不好好种地呢?”堂兄也颇有同感地反而问我。
“听说,种田,政府还有补贴呢。”我又说。
“是啊,你说哪个朝代有过这样的事啊。”堂兄说。
“以前,我在生产队插秧苗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听说现在实行抛秧苗、用除草剂、收割机了。”我说。
“可不是吗,你还记得我们一起插秧苗,到午后两、三点都还没收工吃饭,累得哭起来的事情吗?”堂兄问道。
“当然记得!”我毫不犹豫地说。
“可是,现在年轻人还嫌累呢。”堂兄说。
“那可能是种田物价涨,成本高吧。”我说。
“也不全是这样,如果没有天灾人祸,正常年景收成还是有赚的。”堂兄说。
我们边聊边吃着番薯,这时门外有个猥琐人影,堂兄肯定地说:阿贵输钱又回来了,要去教训教训他。
我不敢多问,借个话题走出来,到别家串门去了。
那晚,我住在堂兄家里,其他亲戚知我回来也赶来拉家常。只是到了夜晚十一点多钟,已经十六岁的小孩还没回来,我在堂兄安置的卧房里边看书边等他,心想或许和那个叔侄出去走走,玩得正兴,忘了归宿吧?这时,门“吱呀”一声,小孩溜进来了,神秘兮兮的,我问他刚才去哪了。他不说,只是在我拷问下,他才说出原委:晚饭后,看见阿贵哥溜出大门,我也悄悄跟着他,想看个究竟,他去到镇政府旁边的一幢民宅地下一楼,有人把守,他进去后,两个把守不让我进,后来或许看见我着装鲜亮,象个阔少吧,就让我进了,我躲在一角,看见里面打麻雀的,赌大小的,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还有人问阿贵三分赌不赌,三分可能就是当天利息吧。很多人在那玩,在那赌。听口气,好象还有个政府官员呢。我听后教训小孩你好大胆子啊,以后不准再到那些场所。
整个晚上似睡非睡,阿贵的影子在脑海里总挥之不去。还作了一个梦:我被一大群杂草围住,越围越多,越围越大,越围越高,令人窒息,突然有人放了一把火,把自已一起烧掉了……。
翌日清晨,天还是灰蒙蒙的,没有晴朗的迹象,天空弥漫着沉闷的空气。告别堂兄和其他亲戚,我要回市里了,走到小镇街道上,看到很多人围成一堆,不知发生什么事情,我随意看了一眼,哦,原来是阿贵。只听周围有人喊叫:“打他,谁叫他没钱又去赌,赌输了又去偷钱呢?”,“送他到派*所去,让政府法办他。”……见到这情景,我赶紧掏出手机,打电话告诉堂兄阿贵在街上发生的事情。因为要赶车,我只得先行走了。至于阿贵后来的事情,我也很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我对故乡的很多情结,诸如田地丢荒等,至今也打不开,或许我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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