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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8 10: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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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无法改变?
作者 赖广昌
(选自蔽作《草根小民纪实系列》)
阿建生于农村长于农村,聪慧,俊俏。从小学起,就因成绩好,外表好,一路上当班长,当到1987年上了一所师范大学。
阿建有两爱好,一是写文章,灵感一来他就动笔,写诗歌,写小说,曾经在江西纯文学刊物《星火》和《百花洲》上发表过小说;二是唱歌,自高一以来,正走在成熟道路上的阿建,对音乐着了迷。他无师自通,竟然学会了识谱,又学着自己写些歌,谱了曲常常唱。
记得阿建自己谱的第一首歌是《故乡的小河》,他故意常常在课外活动的时间里,大声在教室里唱,也唱其它歌曲,如那时流行的《十五的月亮》,一些台湾校园歌曲。令阿建颇为得意的是,他班上有个叫谢素莲的矮胖女声,竟然也听着听着,学会了他的那首《故乡的小河》,并在教室里扭动着肉嘟嘟的脖子唱起了这首歌。为此,阿建兴奋了好几个晚上。
阿建喜欢唱歌,却又不喜欢别人都会唱的流行歌。
最好听的歌曲,阿建能在第一时间里感觉出来。这一对好歌的敏锐度一直到现在他还保持着。有一次他跟我说,《吉祥三宝》在三年前他就收藏了,并觉得很好,都听腻了,但只有在春晚以后,人们才知道它好听;当tom网的玩乐吧演出队第一次来他任教的大学演出时,他就觉得凤凰传奇的《月亮之上》是首好歌,而其他人都还没感觉,只会去唱《两只蝴蝶》,直到现在,人们才醒悟过来,疯了一样下载这首歌做手机铃声,而他,已觉得这首歌很俗气了。
阿建觉得好的歌,就会千方百计找到,最先在他的班级里唱起来,当别人都会唱这首歌时,他马上又很厌恶了。阿建还特别喜欢找些各地民歌和地方戏曲来唱,在别人听来怪怪的,在他却如痴如醉,自得其乐。但阿建从不去大众场合显示自己的唱歌才能,就这么怪。
1989年学潮发生时,阿建正读大学四年级,看着低年级的同学天天上街游行,静坐示威,绝食演讲,高呼口号,一个个天下兴亡唯有他们可铁肩担道义的模样,有些女生还常常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甚至抽抽嗒嗒地哭将起来。
阿建因为是毕业班了,事情多,加之辅导员想方设法不让他们毕业班的人参加,所以他没有去参加,但他也与班上同学偷着去看看,去市中心广场听听他们慷慨激昂的演讲,好象也受到点感染似的。
那时候,大学毕业生还包分配,但分配的工作也不一定就蛮好,还不是谁有后门谁就进了好单位。而身为一个来自农村的青年,他只好任由他们分配,进了一所县城近郊的中学教书,过着由别人安排的日子。
阿建虽然聪慧,但生性耿直,看不过的事情,他就会讲出来,不讲出来的话,他就会觉得如梗在喉。这也许就是时下常常被人称之为的"有智商而情商不足"吧。不过,从我个人角度来看,我觉得他这情商的不足,倒有几分可爱,但正是这
"情商不足"的缺点,害得阿建走了许多弯路。
因为他看到什么不满的都会讲出来,他对那个学校领导大吃大喝,多收学生资料费,而资料费回扣都被校领导几个人私分等事很感气愤,别的老师就背地推着阿建出面去说,而且都装出非常生气的样子来,而到了关键时刻,却躲在后头不出声,只等看好戏。
有一次开老师会,说到过年只能发给老师们120元福利费,阿建把忍了许久的话气愤地说了出来,他说:"你们几个领导多吃多占,对面餐馆里一年下来,我们学校就花在那10多万,要是有这10多万,我们每个老师都能多得些福利,学校也能多办很多实事的。你们把资料回扣都私分了!而上课干活都是我们一线老师的事,你们自己基本上都没有课,你们自己扪心自问,这合天理吗?"
校长黑着脸不说话,大家脸色都很难看,也没别的老师来帮一下腔,也没老师来解一下围,那气氛相当的沉闷,都快把人的心挤碎压破了。
阿建越说越气愤:"你们一定要把事情给众老师交代清楚,要把学校帐目都算清楚,并公布出来。学校又不是你们私人的,怎么说还是公家的学校!不说清楚这会就不要散!不说清楚就到县教育局,甚至县监察局!"
那校长闷声说道:"散会!"
众老师作鸟兽散状,会议室只剩下孤立无援的阿建。
那年9月开学前夕,阿建接到通知,他被调离了那个城郊的学校,调到了离县城有90里地的一个偏远的乡中去了。
他跑去找教育局长,局长一副非常忙的样子,爱理不理的,说:"小建同志,我现在很忙,调离原学校是你原校长的意思,你有什么意见,可以跟他私下去沟通,但你已调离该校的事实,是不能改变的。"说完,就去跟别的人说话,再不理阿建。
阿建又气又无奈,一身好象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坐着想着,想着恼着,真想拿把刀把油头粉面,大腹便便的局长宰了,再去找那臭校长,也一刀把他宰了。他甚至仿佛看到了他们肚肠翻露在外的情景。
但想归想,他只能悄悄离开局长室,服从安排,去了那个偏远的乡中。那时候,还不大有出外打拼这一说。
到了那乡中后,阿建不仅感到那里的条件很差,连回家的车,等老半天都难得等到,有时干脆就得步行几个小时往返于学校和家里。更可恶的是,那乡中竟然还拖欠老师工资,因为那时候乡镇学校老师的工资,是由乡镇政府筹措的,乡镇政府一没了钱,就首先不发老师的工资。这在当时,叫做"财政乡镇包干"制。
本来就郁闷的阿建越想越窝火,他行动起来,开年轻老师的动员会,成立罢课小组,定出罢课行动方案和规章,没过几天就领导整个学校罢起了课。
当然也有怕死的老师,特别是本地的中老年老师要去上课,罢课维持小组的年轻老师就会把他们给赶出教室。
这下,惊动了县里,县委分管教育的副县长,新上任的教育局长,还有那个乡的书记和乡长,一行人跟60来个老师满满坐了一教室,要进行对话。
阿建首先就对那种坐法提出了质疑:"今天你们来,不是领导,是来对话的,既然对话,我们是对等的,就要跟我们坐在同一位置上,不要坐在讲台上。讲台是神圣的,是传授知识的老师坐的,如今,传授知识的老师因没有报酬而不愿再卖他们的知识给学生,这责任不在老师,理所当然在你们!"
乡长拍着桌子,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大喊大叫。
阿建冷静地说:"我们不是农民,请乡长大人不要在这耍乡丁派头。有理不在声高。你若这个样子,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动作,都将被传到全县乃至别县去,那有损你的光辉形象。同时,我们也不希望把事态闹大,不想闹到全县别的乡镇中学跟我们一起罢课,虽然有些乡镇的老师派了人来联络。但我们要的只是我们自己劳动的报酬,不是喜欢把事搞大。要真有人在事后处分了该事件的有关当事人的话,中央到地方的记者和传媒已经盯上了,是要报道这事的。"
副县长示意乡长不要激动,乡长换了个口气,说,保证年底会把所欠所有工资都发放到位。
阿建说:"空头支票我们不要,请你现在当着众人的面,给我们学校打张欠条,并说清楚还我们工资的具体时间,并保证以后不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那乡长又想发作,但阿建用不冷不热的话语制止住了他。
此事以罢课老师的胜利而告终结。事后,也没人把阿建怎么样,由于阿建所带的班在全县中考中,成绩排在第一,还超过了县城两所中学,那年的秋天,阿建进了县中。
桀骜不驯,多才多艺的阿建,却不一定有如鱼得水的生活。
当他进了县中后,他所教的学生的成绩依然比较好,但学校把差班扔给他教,把他教得好好的高二的学生,到了高三是时,就转给那些当主任副校长的老师教。校领导们依然是有好处他们分,同时不断向一线老师施压,有很多年轻老师被迫,或者是自愿地花钱找关系买个主任甚至副校长当。
阿建对这些事情很恼火,自己也从不那样做。有一年秋季开学后,县中一下就提拨了12个副主任、主任及副校长等,县中行政人员一下就多达40多个。这被阿建戏称为县里的领导"成打成打地批发官"。
很多很多生活里的无奈,很多很多社会里的不公,阿建都觉得难以战胜和改变。
也许,许多人都会遇到这样的事,也许不能改变就只能低头适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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