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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俵毕业于1973年的秋溪带帽初中(有小学也有几个初中班的学校,以小学为主),他和阿建的大姐是同学,在那时,高中难上,也根本不存在考大学这一说,就那么和阿建大姐一起回了村里务农,也算半个文化人了.
生产队里白天劳动忙,忙完吃过晚饭,社员们打着手电筒到队社里算工分.完了的时候,李老俵常常约了阿建的大姐躲在社公树兜下磨蹭半天,也不知道搞什么名堂.阿建妈妈对大女儿早看管得紧了,惊怕她弄出什么臭事来颠倒了门风.
一次她悄没声跟着他们来到那没人去的社公树下,听着他们在那唧唧哝哝地讲话,她也惊动他们,等他们脱衣挽裤气喘不匀之时,阿建妈把个手电直照过去:"哦!你们就来干这猪狗不如的事咧!死妮子有脸见人啊?"
李老俵象条被打断脊梁骨的狗,兀自先溜走了,单剩下阿建妈在那以排山倒海之势臭骂她的女儿,顺带把李老俵和他的父母也骂了一通.阿建大姐捂着脸嘤嘤哭着就要跳河,被阿建妈悄声支使阿建大哥拦住了.但阿建妈口里依然骂着,只是声音慢慢小了下去.
第二天,李老俵的老爸就厚着脸皮来阿建家提亲.阿建妈把他们提来的作为礼品的三斤冰糖一把手电筒四斤红枣扔出门外老远,狠声道:"我女儿就是关在牛栏里,水牛踩死,也不会嫁给他李老俵!"
李老俵家里其实是养好了童养媳的,但他看不上她.她的童养媳闷声不响,从未上过学,大家都认为她很苯,给她取的绰号叫"灶背田螺",意思是只会在橱房里滚来滚去,出不得市面的.
李老俵22岁那年,阿建大姐嫁了人.李老俵的老爸作主,强行给李老俵和"灶背田螺"完了婚.
虽然李老俵结婚了,也生了个儿子,但他怎么也爱不起"灶背田螺"来,从不拿正眼看她,他的老爸又权管着家,一分钱也不让后生人过手,李老俵的生活的悲惨景况可想而知.
于是他出外去搞搞编藤椅的活计,还象模象样地带了三个女徒弟,在1976年,这已经可以算是乡村小企业主了.因为李老俵不爱"灶背田螺",他自然要在外面另寻新欢,他三个女徒弟要两个就跟他好上了,两个女徒弟还常常争风吃醋,虽然李老俵不是帅哥,也不是猛男.其中有一个还跟他远走高飞,来到福建建宁县,一边在那编藤椅,一边过起了夫妻生活.
"灶背田螺"自己苯苯的,但他亲哥哥却是乡中有点名望的语文老师,一气之下就把李老俵告了个重婚罪,结果李老俵被抓去判了三年徒刑,押在鄱阳湖附近的共青垦殖场做劳改.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趁看守不注意,李老俵越过围墙,跳进鄱阳湖,游啊游,游了三十几路水路,终于到了岸边,一上岸就象一摊烂泥似的扑到在地,一扑到在地就呼呼有声地睡着了,刚梦到湿淋淋的在家乡的河里捞死鱼,却被犬吠人喧之声吵醒,原来是看守赶到,又把他抓了回去,加判15年.
李老俵家又没任何人请律师声辩,又没人去看他一眼,又没人托托后门通融一下,任由政府加判了15年就15年.
15年后被放出的李老俵,已经是年近50.形消骨立,苍老不堪的他,已经是半痴呆状了.他回到村里时,"灶背田螺"早改嫁了王干村的一个比她小10来岁的帅哥,因为王干太偏僻,离最近的村庄也有10来里的山路,一条小路顺着一条潺潺流出的小河,弯来曲去,一直到王干这个住着30来户人家的野兽出没的地方,没人愿意嫁进去,只有那里的姑娘愿意嫁出来,虽然这地方在别处闹饥荒时它那还有余粮.所以再帅的哥们也只好娶了"灶背田螺"这样的二婚媳妇.
18年劳改释放犯的李老俵,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成了,只能老死村里.
有一次,李老俵看到满头白发的阿建母亲挑水,就上去为她接了过来,阿建兄弟姐妹都以外出,阿建母亲虽不缺钱花,又要强不肯跟任何一个儿女一起过,只肯留在村里.李老俵挑着水,一边对阿建妈说:"以后要是缸里没水了,尽管开口告诉我."
阿建母亲把阿建他们穿过的半新半旧的时髦衣服拣了些给李老俵,自己做了好吃的也叫上他一声,这时的村里,已经看不到什么年轻力壮的人了,大家都外出了,荒凉寂寞的村庄虽然也天天升起袅袅炊烟,但再没有牛叫人喧的热闹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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