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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想母亲的手指
为我系上第一粒扣子
怀想大街上来回走动的
逐渐老去的人们
怀想着蹦爆米花声音
怀想挂在阳光下的风筝
遗失在操场上的汗珠
在我穿行于时光的遂道
母亲从光阴中走失
找不到她的孩子
记忆中有那么的一段隐密的河流,生长着水柳和菖蒲的河流。想象中水柳枝蔓柔荑,谦卑地垂向水面;菖蒲却昂然向天,做出绝然的样子,试图刺破青天。
那是我儿时的河流。如果你在很久之前恰巧走过,也许会被这宁静而又生满欲望的河流所吸引,也许你会毫不在意,因为它和你所看到所有的河流的影像没什么不同。如果你恰巧停下你的步子,就会看到河流边上的房子,看到有背书包走进去的孩子,那个孩子当然就是我。当然,你可能会视而不见,因为这个孩子在你的眼中似乎和你所看到的所有放学归来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但这一切对于我是那么熟悉,多年之后,我曾无数次在刹那之间怅惘,忧思难忘。以致于后来我把每一条河流都当成同一条河流,把每一所房子当成同一所房子。我甚至看到河边属于我的水柳和菖蒲,看到我小小的身影在房子里穿行,天地间充斥着那时的声音。
我看到自己急匆匆地踏进家门,母亲就在灶间做饭。我看到她围着水泥垒起的灶台,铁锅里的水盛开着,水气氤氲。我听到她叫着我的乳名,吩咐我快点把作业写完。
转瞬之间,一切不复存在。
二十几年前,我想象自己是那丛臆想着刺破青天的菖蒲,我的全身都是轮廓分明的梭,努力向上,只要根还在水里,就似有无穷的精力。最终,我却什么也未曾刺破。
现在,我更想把自己看成枝条柔荑的水柳,扎根于水里,但却谦卑地俯着身子,用自己的手指触摸河水。
菖蒲的境界未能堪破声闻智慧,最终流于偏执。水柳却能破除法执,参透了世俗认识之中生生不息的真实相状,是大乘智慧。少年时,母亲指着两种生于水中植物对我说过,但直到现在我才听懂,其实那两株植物就是我不同时期最真实自我。
少年意相中的母亲如海中之水,有大波澜,在暴风雨中盛开,灿若春花;而如今,母亲却是平静的河湾之水,舒缓而优雅,似乎连一片涟漪都不再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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