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池里的意味（黄征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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泳池里的意味
黄征辉

小时候的趣事，游泳是其一。村子里的河，太小，只能叫沟。暑期里，我们熬不住热，一伙人沿着河边走，找着了像小水潭一样的地方，就剥光衣裤，扑通扑通跳将下去，一阵狗爬式，把河底的泥浆搅了起来。一边嬉水，一边提防着循声而来的大人会悄悄抱走我们的裤子。念中学时，学校不远处的河是大多了，可惜没人指点，我的泳技长进甚微，只是能够憋着气息潜入水底一阵子。年岁渐长，知道自己玩水的本事拿不出手，羞于在众人面前一展泳姿。
几年前腰椎病上了身。步履蹒跚，绑起了护腰带，好几次被人疑为气功大师。朋友说，去泡泡温泉水，有疗效的。市郊有一处温泉，便去内里的浴室泡了一段时间。旁有标准温泉游泳池，池中人声鼎沸，水波翻飞。常过去看热闹，看得心里痒痒的。其中有游得正欢的熟人，对我招手说，下来吧，在这里伸腰踢腿，你的腰就好得快！
于是，与妻商量，决定下池游泳。初始，只敢在浅水区活动。这里扑腾的大多是妇女和孩童，我一个大老爷们，混迹其间，想想好不羞惭。池子边，走动着几个游泳教练，手持竹竿，点戳着水里的学员。忽一日，来了一位年已七十有余却身手矫健的教练，一瞅，多年前就认识的。招呼过后，大胆说，你教我几招吧。他爽朗道，行呀。
教练说，先学换气吧。手扒池沿，直立，头没入水中，吹气；气将尽，头出水，吸气。再入水、出水，循环往复，连续几十个回合。他说，每日下池后，先这么练。起初，我颇觉单调乏味。然，如此练多了，便能于水中换气自如，不怵呛水了。不呛水，便不怕水，就能在水里翻转腾挪 。我恍然醒悟，过去在水里憋气的方法是弄反了。教练又讲了如何蛙泳、自由泳，并入水作了示范。
那段时间，积极性高涨，几乎每日傍晚到场。由浅水区渐渐游向中心区，再游往深水区。再往后，一来就朝深水里扎了。似乎自己在水中的四肢比在陆上灵巧活泼得多。发力游上一个小时左右，起来后到澡堂里淋冲热泉水，把一天里累积下来的慵懒、疲惫、无聊一并冲跑了。
妻每次一同前往，为的是照顾行走不便的我。她拎着装满换洗衣服和洗涤用品的包包，进入泳区后，先帮我换上泳裤，尔后坐在池边的椅子上，看着水浪里奋臂蹬腿的我。有时候，我觉得她坐在那里的神态，是泳池边一帧可以品嚼的人物画。泳池管理人员都认识我们这一对，看出我的腰腿有毛病，宽容地给予一些关照，譬如，允许我妻这个特殊陪伴进入泳区。
妻坐在池子边上看，看得久了，心里也动起来。她说，我也要游。我说，好，你也来学吧。她买了满意的泳衣、泳镜、头套，且喜且惧地下了水。我当她的教练，也要求从练习换气开始。寒来暑往，天道酬勤，她现在的蛙泳已经游得蛮像回事了，稍不留神，就从后边撵上了我。
近些日子，几个熟人见了我，说，精神不错，气色颇好，看来腰椎病痊愈了。我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但确乎好多了。究其因，凡事想得开，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是其一；其二嘛，就是几年坚持了游泳。怎么样，你也来玩吧，我来当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