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修各得，自作自受

古调独弹

各修各得，自作自受。曾经对这句话有很深的感受。不过，那时是以修炼为生活的全部。虽然也说平常心是道，功在日常中。然而，在修炼淡出生活的主体之后，真正将修炼的原则在生活之中贯彻，却并不容易。我的一些同事，在由一个高洁的修行者转变成普通人过程中，反而比普通人做得更差。或者说，在唯利是图上走得更远。我也强不了多少，在上进与堕落中反复沉浮。离开了老师，离开了一个好的环境，要把持自己，真的很不容易。《大学》讲君子必慎其独，真的是切中要害。义与利，这是一个悠久的话题。据说，在鹅湖之会之前，朱熹曾经请陆九渊在他主持的白鹿洞书院做了一个讲座，陆子讲的就是“义利之辩”，陆子鞭辟入里的讲演，让在座诸生汗流浃背。在这个时代，陶朱公比柳下惠更受到欢迎和崇拜。但是，并不表示不再需要探讨这一古老的话题。其实义与利既矛盾又不矛盾。富人的课题是物质丰富以后心灵如何同样高洁、丰富。穷人的要把握的是如何在追求财富中不丧失精神的清洁。无论是在精神的领域，或者是物质的追求中，无论是来世的解脱还是今生的幸福，都只有一个不变的原则，各修各得，自作自受。

      论坛的一个朋友说，她的疑惑是，今生贫困是往世的造孽呢，还是为后世造福田？从宗教的角度看，因果并不是简单的一一对应，而是连续不断的复杂的因果流。果和因可以是两个，也可以是一体。饿了是因为有几个小时没吃饭，是果，同时也是努力挣钱的动力，是今后吃饱的因。其实，对现实作出一个合理的圆满的解释并不是古代哲人的全部目的。改变现实，让每个人发奋图强，脱离苦海（或者说是找到幸福）才是根本宗旨。假如说因果只用来作现实贫困、不幸或富足、安康的解释，让人接受现实，那的确是消极的，必须批评。我想，因果这一根本定律的更重要的意义，还是在其中找到人生的源动力，找到清楚的人生目标而不迷茫。去创造更多的善因，从而得到更多善果。是的，成功者们拥有好的事业，好的家庭，丰富的物质财富，你可以说他往世行善积的福。但是，他成功以前的全部努力，百折不挠的创业精神，难道不是现世成功的最好、最近、必需的善因吗？在这个时代，做更多的事，为社会创造更多财富，从中自己获得更好的回报，是更多人需要的因果。孔子说，不知生，焉知死？就是提倡心灵清洁、圆满、着眼于来世的宗教，它对现实的紧迫感并不亚于事业家们，因为人生苦短，光阴迅捷，要做的事太多，在精神领域要取得成功，要走的路，要付出的努力，十倍百倍于现实事业。所以古人说修行是大丈夫的事业。

      我们多数人不是企业家，多数人今世也成不佛，做不了祖。我们是普通人。但是，我们生活在同样的世界，遵循同样的规律。我们同样需要春种、秋收，努力创造自己的幸福。真理往往是简朴的，但并不容易明白。生活中我们有太多的困惑，只是因为没有真正理解春种秋收的道理。“悟透一字通天路，不明生化受熬煎。”岂止在修炼中如此，在生活又何尝不是如此。多一点上进心，多学习知识、技能；多一点责任心，能对自己的工作负责任，能够做一个好父亲，好妻子，好儿女，能够在公共利益受损时，挺身而出，做一点自己应该做的事；多一点事业心，能够自强不息。这是我们所需要的。任何时候，任何环境，怨天忧人都是心灵沉渣的愚昧反现，是没有智慧的典型表现。从来没有救世主，自己的幸福要自己把握。即使是天堂里面，如果要自己执意要堕落，上帝也没有办法。即使在地狱里面，一念不灭也可以超拨而自救。天堂和地狱，有很多种。天堂在自身，地狱也在自身。宽裕的物质是天堂，丰富的精神是天堂，现实的苦难是地狱，贫贬的死气沉沉的精神是地狱。如果光是物质的地狱，那么还不是最坏的，精神的天堂会带你走出物质的地狱。如果光是物质的天堂，精神却是地狱，那就前景堪忧，富贵名誉事业转头成空，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的例子，在现实中太多太多。贫困要能挺得住，富贵要能稳得住。对于相信宗教的人来说，作善则百神护佑，诸佛加持。但是，前提是作善，还是在自己。是“为”而不是“不为”，更不是作恶。一心一意，真心而为，无往而不利，如木入水，直到大海。这大概就是真正的“无为法”。

      还是以《易经》的一句话作结吧。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易木

2003年12月28日星期日



谨以此文，与同为生活奔波、同在生活的洪流中奋斗的朋友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