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英雄无语》项小米著

yanxiuhong

嚴按語:作家项小米 是原福建省長項南的女兒,這篇作品 據說用了很多的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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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与英雄主义的评说


姚莫诩


　　

《英雄无语》，项小米著，中国工人出版社出版。


　　“我爷爷”是《英雄无语》中表现的英雄，一个出生入死、战斗在白区的中共地下工作者，一个为中国革命作出了极大牺牲和贡献的老一代革命家。然而，《英雄无语》不是一般的革命斗争的回忆录，也不是单纯讲述“战斗在敌人心脏”的惊险故事，它是英雄的后代对前辈英雄一生离奇命运的全面而真实的写照，也是一个现代人对英雄和英雄主义的深层次的反思。因而，在英雄历史的叙事中，作者作为五十年代生人的思考就成为了全书的亮点。

　　五十年代出生的共和国的同龄人，他们有着独特的人生际遇和独特的心路历程。

　　他们虽没有经历过刀光剑影的战争年代，但却是在和平年代政治英雄主义教育的熏陶下成长起来的，《红岩》中的江姐、许云峰，《林海雪原》中的杨子荣等等许许多多革命英雄人物，曾牢牢地占据着他们的精神世界，他们熟悉英雄们在敌人魔窟中的坚贞不屈和刑场上的大义凛然，也知道了敌人暴戾的老虎凳、辣椒水、竹签子。他们心中有摆脱不尽的英雄崇拜情结和为信仰献身的热情。他们不像他们后时代的人那样可以无所顾忌地躲避崇高，嘲弄政治。

　　他们此后又经历了“文革”的全过程，他们中的一些人成为红卫兵，对政治的狂热让他们对自认为的“敌人”残酷斗争无情打击。但很快父辈和同辈的遭遇让他们惊醒和迅速地成熟，政治的惨烈和人性的泯灭为他们的反思提供了真实的现实依据。对于这一代人来说，“文革”，共和国这一巨大的灾难，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

　　再后来，他们在近于而立之年赶上改革开放的潮流，他们得以与世界文明接轨。人的观念、人性的觉醒使他们的思考具有更高的起点和更宽广的视野。不同于老一代人的相对固定的思维定势，也不同于下一代人的几乎空白的吸纳接受，五十年代生人在自身经验的基础上融合新的思想，形成自己的理念。

　　因此，《英雄无语》作为五十年代生人对父辈对自身深入思考的文本，作者不仅仅是要张扬共和国无名的英雄，也不是特意要展示英雄的缺陷、以说明善恶统一的人性的复杂性，她要告诉读者的是她对英雄和英雄主义的理解。

　　从这个意义上说，小说中的“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她不仅仅是“我爷爷”历史的记录者，“我奶奶”遭遇的讲述者，小说情节的串连者，而且，她还是一个不断成熟的现代思想者。“我”在破译客家人《迁徙诗》的过程中，在追溯父辈的历史中，逐渐理解了“我爷爷”和他所接受的文化传统。

　　当然，这种理解和思考是充满矛盾和痛苦的。小说一开始就具体描写了“我”“头疼”发作时的痛苦，及至小说结尾，在“我”替爷爷安葬了祖先的遗骨之后，折磨了“我”多年的“头疼病”突然好了。这是否包含一种隐喻？生理的疾病痛苦暗示着心理的矛盾纠葛，疾病的解除昭示着思想梳理清楚后的豁然。我认为是的。

　　“我”作为五十年代生人，一方面“英雄崇拜情结”使自己对“我爷爷”这样的英雄怀着深深的爱恋和敬仰。仔细通读全篇，读者会发现，尽管作者站在“我奶奶”的立场上毫不留情地揭示“我爷爷”的冷酷无情，但字里行间却隐藏着对“我爷爷”的爱。可以这样说，作者对“我奶奶”的爱是热烈的张扬的，而对“我爷爷”的爱则是深沉的潜在的。无论怎样写，作者热爱英雄的情感是摆脱不掉的。无论怎么看，《英雄无语》仍然是一首英雄交响曲。

　　但是，另一方面，“我”毕竟是经历了世界文明洗礼的现代人，即便是对自己所爱的人，也不得不以理性的目光去审视。在“我爷爷”的身上，集中体现了政治英雄主义的理念。

　　政治英雄主义曾经在张扬人的精神、推翻旧的政权建立新的政权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但是由于中国的国情，过去宣传政治英雄主义多，讲人性仁爱少，而且正如真理多向前一步就会变成谬误一样，如果过分地强调政治英雄主义，则会导致对人性的扭曲，英雄和恶魔有时相距很近。

　　《英雄无语》中有两个情节让人心痛也引人深思，一是30年代的国民党特务凌辱折磨年轻的女共产党员，二是60年代的红卫兵小将毒打摧残古稀之年的老革命干部，这两件事相隔30年，施暴者来自两个不同的阵营，但是共同点却是明显的，这就是对政治的狂热泯灭了他们的人性，膨胀了他们的兽性和邪恶，他们都从虐待他们的敌人那里得到了快感。因此，对一个现代人来说，他对政治英雄主义应具有理性的精神，无论是回顾历史还是正视现实，在政治与人性的天平上，他应向人性方面倾斜。惟此，社会才算有了真正的文明进步。

　　其中，生命的意义必须放在首位。在战争年代或非常时期有时需要奋不顾身，即便如此也要尽可能地减少损失。同时对人要常怀恻隐仁爱之心。本书的作者在作品中发问：“一个对自己骨肉亲人都缺乏起码人性的人，你就很可以怀疑他那颗公天下私小我属于人类的大爱之心究竟是真是假，是不是掺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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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cctve.com.cn/gb/misc/2002-03/24/content_1605.htm
英雄无语　　
　
项小米著 子晓缩写
　
　
　
    70年前，小名叫桐崽的爷爷离开了年轻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走出闽西冠豸山中的连城温坊，投入到革命的队伍中去。从那时起，奶奶的一生就注定伴随着痛苦和孤独。

    16岁起就在外闯荡的爷爷，对童养媳出身的奶奶已厌倦多年。大山给了他英俊挺拔的外表和强悍的性格，以及山民的愚昧和粗暴。二三十年代，中国革命异常残酷、血腥，需要无数像爷爷这样思想单纯、不顾生死、勇于牺牲的人去献身。

    那一次，爷爷出走后第二次回到闽西的山里，肩上背了杆来福枪，引起了众乡邻的惊慌和议论纷纷。性情倔犟的三叔公不服气，非要用自己的手指，试试爷爷的来福枪是否真能打大拇指而碰不着二拇指。结果，被打掉一个手指的三叔公和134名闽西客家人的儿子被爷爷彻底征服，并跟着爷爷参加了向衡阳进击吴佩孚的北伐军二军先遣队。当时爷爷任这个先遣队的队长，三叔公因冲锋陷阵十分英勇，不久便被提拔为连长。后来，三叔公成了红三十四师的一名营长，在攻打连城的战斗中被白军抓住。他宁死不屈，被白军剁成了八块，头被砍下来挂在了城门上曝晒了三天。当年跟爷爷走出大山的134名生气勃勃的客家子弟，一个不剩全都牺牲了，惟有爷爷毫发无损，并成为中共上海地下党特科中的一员，与国民党特务机关展开了一段充满血与火、硝烟与死亡、忠诚与背叛的斗争。

    中共特科，一直是一个非常神秘的组织，它实际上是中共一个隐蔽的、秘密的地下战斗机构，调集最优秀、最忠诚同时也是最机敏的中共成员，在隐蔽战线同敌人战斗。根据工作性质，特科下辖三科：情报科、联络科和行动科。行动科又称“打狗队”、“红队”，专门负责惩处叛徒，营救战友以及暗杀、爆破等。爷爷便是行动科成员。

    30年代的上海，光怪陆离，充满了污泥浊水。爷爷在上海开了家名叫恒顺泰的中药行，他以这个中药行为掩护，将枪支食盐以及各种情报裹在中药材里送到当时的红都江西瑞金。脸色冷峻的爷爷担任着地下党的杀手和复仇者的角色。他和战友们埋伏了三个月，成功刺杀了出卖当时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兼农委书记彭湃的叛徒白鑫。当然，他们也误听蒋介石出行的消息，设计颠覆火车，结果炸死炸伤众多无辜的平民。红与黑，果决与残忍，就这样奇异地涂抹在一起。后来，因为特科顾顺章的叛变，中共特科全部撤出了上海，但爷爷的联络点却得以保存。因为特科一直实行单线联系，顾顺章不知道有这个联络点。

    爷爷在上海又找了一个女人。这个漂亮的女人和爷爷同居，而且生了个儿子，奶奶和小女儿“每”就是在这个时候被爷爷招呼到了上海。奶奶满心欢喜，以为爷爷已回心转意。但进得门来，却发现那个妖娆女人抱着孩子，依偎在爷爷身旁。奶奶眼前一黑，明白了爷爷从来就没有重修旧好的意思，顿感万念俱灰。爷爷非但不给奶奶好脸色，还让奶奶连那女人一起服侍，冷漠之上多加了一层屈辱。向来柔顺的奶奶，夜夜听着爷爷和那女人在床上亲热的声音，她感到莫大耻辱，疯狂般地毒打了每。

    国民党元老莫雄，是蒋介石的生死之交。蒋介石的背叛革命使原本奉命围剿红军的莫雄转向共产党。蒋介石委任莫雄组建“江西第四区行政保安司令部”，莫雄就此事到上海找到了共产党。于是，莫雄担任江西第四区行政保安司令部司令，其余从副司令、参谋长到秘书几乎全部由共产党员担任。从此，共产党人与莫雄开始了一段披肝沥胆、生死与共的合作。为此，他们每个人也在以后的岁月里无可遁逃地付出了高昂的代价，直至生命。爷爷就是这个司令部的成员。这个对组织驯顺如羊的男人，对女人却残暴如狼。他丢下两个女人和一对儿女径自和莫雄去了江西德安，再无音讯，甚至一分钱也不送回家去，任两个女人苦苦挣扎谋生，不得已为了生存，奶奶以15块银元的低价把中药铺里的药材全部卖了。即使这样，四口人的生命还是难以维持，忍饥挨饿是经常的事。

    1934年，蒋介石在庐山牯岭召开了一次绝密的军事会议，布置第五次“围剿”。莫雄参加了这次会议。会议开了整整一个星期，蒋介石亲自为他的二百名高级部下解说将给“党国”带来新局面新前途并置共产党于死地的“铁桶围剿”计划。后来证明这是一个周密的、成功的、绝佳的战术———如果莫雄没有参加这次会议的话。散会后，莫雄即下山将会议的绝密文件交给了他司令部中的共产党员，并一声接一声地长叹：“共产党这回算完了！”共产党员们先把“铁桶围剿”计划的中心点以特急电报发往瑞金，然后分头将文件的详细内容用密语抄写到四本学生字典上，爷爷主动提出来，把字典送到瑞金。就这样，蒋介石的绝密军事会议结束还不到七个小时，共产党员便把会议绝密文件带到身上出发送往苏区。开始时爷爷还把自己扮成回乡的教书先生，后来为通过重重关卡，他用砖头砸掉了自己的四颗门牙，装扮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乞丐，昼夜兼程奔波两千里，及时将情报交到了周恩来的手里。数万红军迅速从蒋介石铁桶计划即将合拢的口子中冲杀出来，浑身是血，惊魂甫定地踏上了两万五千里漫漫的长征之路。红军由八万人锐减到三万人，担任全军总后卫的红十四师全军覆没。当时，毛泽东神情默然地对身边人说了一句话：“这三万人能活着出来，我们搞情报工作的同志是立了头功的。”

    上海地下党遭到了破坏，爷爷的身份暴露了。受爷爷牵连，奶奶和每被投入了敌人的监狱。每在监狱中得了一种怪病，背上长了个疮，疮烂到了脊梁骨，疼得每夜夜哭号。五个月后，一无所获的敌人释放了她们娘俩。奶奶抱着濒死的每回到了久别的家乡、闽西连城的温坊。看着八岁的每眼神充满了沧桑，那是一种渴望生命而又清楚地知道死之将至的成年人的眼神，奶奶心中充满了悲哀。每死时，被百般侮辱嫌弃的奶奶对爷爷的仇恨达到了极点。但又想起了早年就下落不明的儿子，孤苦的奶奶又萌生了活下去的勇气。这时，上海那个妖冶女人突然带着孩子前来投奔，这个失去依附便没有了生存能力的女人已没了往日的妖冶，煞是可怜，善良仁慈的奶奶收留了她们母子。奶奶居然和那个女人成了朋友，她勤奋劳作苦苦支撑着这个新建的三口之家。两个女人共同抵抗村里无赖的骚扰，为了那个他们一起痛骂的男人捍卫着自己的贞操和以他为夫的尊严。

    后来爷爷被捕了，但他凭着坚强、机智和果断，在地下党的帮助下逃出虎口奔赴延安。在奶奶和二奶奶苦苦挣扎着用拼命的劳作来维持着自己的生命，用艰难的抗争捍卫着自己的贞操时，在延安一口被白垩水粉刷得洁白如昼的窑洞里，爷爷和一个28岁、完全崭新的女性，念过整整12年书、戴着一副秀气的克郎架眼镜，眼睛在镜片后面显得黑而深沉的女人结婚，开始了第三段婚姻生活，他心神俱碎。

    解放后，奶奶奇迹般地与儿子团聚，五个虎虎有生气的孙辈让她重新拾起了生命的欢乐和信心。即使爷爷再婚的消息也没有扰乱她的幸福心境，只是从此绝口不再提爷爷。奶奶随儿子在上海住了一段，然后到了北京。

    爷爷住在东北，他这一次进京是负有使命来的，应副总参谋长李克农上将之邀，爷爷专程去广州接了莫雄，然后偕莫雄一道进京参加国庆七周年庆典。莫雄向李克农再一次提出入党要求，但不知什么原因，莫雄后来一直到死，始终留在党外。

    这时的爷爷第三次婚姻又告失败了，他感到自己身边非常冷清。送走莫雄后，爷爷来到了儿子家，想分享些许亲情的温暖，但除了冷漠和仇恨，奶奶还能有什么别的反应呢？爷爷不识趣地向奶奶提到了每的死，两人大吵了一架。面目凶冷可怖的爷爷也得不到孙子辈的欢心，这回轮到奶奶把爷爷从家庭中剔除出去了。爷爷想带走两个孙儿和他一起生活的计划也被奶奶挫败，他只好怏怏地一个人回到东北。

    被亲人冷淡的爷爷似乎也得不到组织的青睐，接连发生的“潘汉年案”、“关露案”使他和为数不多幸存的白区战友们意识到，过去那段出生入死的履历已成为他们可耻的污点，他们不能进入关键部门，不能升入高位。被拒绝的忠诚，枯竭的亲情和爱情，使爷爷像一尊被弃置的冰冷的雕像。

    “文革”开始了，尽管机敏的爷爷以70岁的高龄做出了一件惊世骇俗的壮举：随他那个城市准备长征到首都的红卫兵进行一次长征。但他终难逃被纠斗的噩运，他被从“长征”路上押回东北当做“叛徒”审问。女红卫兵炫耀地给他看“挂着血丝”的皮带：“这血，是从你那个难兄难弟、东南第一大特务莫雄身上带下来的……”

    爷爷被激怒了，如饿虎般咆哮，一拳将她打飞，结果招致了更大的折磨。爷爷被折磨得中风不语后，被人送到了奶奶家。奶奶冷漠却精心地照顾他。稍复元气的爷爷在家中颐指气使，被孙女刻毒地当面嘲讽，但被奶奶厉声喝斥，令一心想替她复仇的孙辈愕然。爷爷终于觉察到这个家庭对他的仇恨，以及桀骜不驯的他也无法接受奶奶对他居高临下的宽容和怜悯。他孤身一人回到老家温坊，沉默不语地萎缩至死。这就是爷爷的悲剧：一生中从不缺少女人，却始终没有真正拥有过一个女人。表面上他的女人走马灯似地更换，而实际上他的感情生活终生枯竭，内心充满孤独。更可悲的是，他对于这一点毫无意识。

    临终前，他独自挣扎到广州找到了缠绵病榻的莫雄。两个老人似乎该抱头痛哭，为岁月故人，为数十年冤屈，为英雄末路；他们也许默然相对，世事至此透明澄澈，波澜不惊。但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两人究竟如何，无人知晓。

    爷爷的追悼会气氛隆重，惟独缺少真实的悲痛。无法称做遗孀而不能出席的奶奶枯坐厨房。第一次听到奶奶啜泣，孙子们相顾失色。一个看似浪漫实则孤独的英雄的一生，被一个恨了他60年的女人的眼泪，画上了句号。

    点评：这是一部可以震撼人灵魂的小说，任谁读了它都不能不为之所动。爷爷，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英雄，不是吗？你或许会问猎犬般蹲守于街头三月之久，终于在某个早晨猎杀掉变节者的人，不是英雄吗？打掉自己四颗牙齿，把重要情报送达红都瑞金，导致人类历史上最著名长征的人，不是英雄吗？在敌人布下的血腥恐怖、令人发指的残忍圈套面前依旧饮酒推牌不动声色的人，同样不是英雄吗？不过，一个一生结过三次婚却从未珍惜过一个女人，只对女人有着动物般情欲的男人也能算作英雄？回答，是英雄。这是一个紫色的英雄，正如作者题记所言“紫色是神奇的。它包含了两种截然对立的颜色”。所以说这是一个神奇的紫色英雄的故事。尽管这个英雄不百分之百地纯洁，但他真实，真实于人性的复杂性和多样性。因此，这部小说在血肉丰满的叙述中还原了真实的历史，表现了真正意义上的中国革命。项小米，尽管她带给我们的作品并不多，就这部小说所表现出的才气与大气，相信目前也很少有女作家能出其右。所以这部小说被列入纪念建党80周年十部重点献礼文学作品，当之无愧。历史向前，英雄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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