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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一说民国初年)
一天,大湖的财主曾资钦、曾履冰、杨达三三个人在大湖寨曾履冰的大客厅里坐嬲。因为未取得一致喝酒的意见,东道主曾履冰请客人过足烟瘾之后,就命使女抬出一箱白糖糕来给大家送茶。三个财主都是私塾出身,年纪数曾资钦最大,杨达三最少。
闲谈了一阵,曾履冰提议:“我们三人难得坐嬲,今天是不是来对对子?”
“好哇,”杨达三说,“就以地名入对。”
“我睇地名也得有个限制,一定要是本处或附近的地名。”曾资钦插了一句。
曾履冰接着补充:“还有。不管出联还是对句,都一次过,且都须为众所周知的典故。字句不佳,算输,罚吃白糖糕一筒。好么?”
都同意了,拈阄⑴,结果:曾资钦带头,第二杨选三,第三曾履冰。
曾资钦说: “石牛头⑵那只屋是船形,地方低洼,可水灾从没有浸过.我就此出联求对,喊做‘大水不浸石牛头’。”
杨达三接上说:“去年十二月,我从旱塘尾⑶过,睇到堆火蘖⑷已经烧过了,而炙热的火蘖泥却把旱塘尾的水草烧着了。我对的是:‘眠火⑸竟烧旱塘尾。’”
“资钦叔,你睇达三对的是什么典故呀。唔得,要罚吃白糖糕。”曾履冰就叫使女递给杨达三一筒白糖糕。
杨达三接饼在手,说:“我都吃饱罗,唔好再吃。我就另外出个上联吧。好么?”
曾资钦见杨达三确实有点为难,就打圆场:“我睇就让他接着出联算了。对联也唔好要求太严,只要言之成理,道来成事,注意对仗就得了吧。”
曾履冰点了点头,就对杨达三说:“你出联啊!”
杨达三想了一下,说:“水唇⑹钓翁,不如从我归结网⑺。”
曾履冰觉得杨达三这一联出得独特新颖;稍为思索,便对道:“纱径⑻织女,何必学人来绣缎?”
“对得好!”曾资钦呷了口茶,低头寻味。迅又抬起头来,“唔,履冰,是不是把‘来’换成‘去’更好些?”
“对,对,对!改为‘去’就跟‘归’更对仗了。”
杨达三说着。面对曾履冰:“今下就要罚你吃白糖糕了!”
曾履冰有些不服:“我样罕⑼使吃白糖糕?用‘来’不也对得工吗?”
杨达三应他:“工是工,但工得不一样还是用‘去’较佳。你不吃饼也做得⑽,就跟着出个上联吧!”
“这倒容易。”曾履冰沉思片刻,慢慢说道。“忠信出的米酒,二十文一角⑾;斤半装的大酒壶,三角就满了。我的上联是:‘忠信酒,三角⑿一大湖’。资钦叔,
你对呀。”
曾资钦想了好久,对不上来,说:“这一联出得古怪,我对不出。”另俩人就要他吃白糖糕,他说:“你们两个都没有吃,我也照样,另外出个上联吧。”
俩人不答应。使女把一筒白糖糕放在了曾资钦面前。
可是,谁也没有催曾资钦吃。他们各自都在思索下联。整个客厅顿时静了下来。
过了好大一阵,杨达三说:“安是轮到我对,我也对不上来。履冰哥,你自己摊出下联来好了。等下你要是输了,样罕我都替你吃白糖糕。”
曾履冰站起身.躺到了烟床上.使女知道他要抽烟了,就从放在烟几上的一个描金盒子里取出一团烟土,装上烟枪。双手捧给履冰,接着,又把日夜点着的灯盏移过来,帮他点着了烟,然后又给他斟了一杯浓稠稠的热茶。
曾资钦和杨达三,同时也在另外的烟床上吹起烟来。
抽够了烟,他们俩先后坐回原处,等着曾履冰掇出下联来。
曾履冰过足烟瘾之后,并没有起身。他还躺在那里,耳光专注,苦思下联。虽然几经搜索枯肠,他自己也没有对出下联来。
后来,曾资钦、曾履冰、杨达三先后去世了。而“忠信酒,三角一大湖”的下联,一直到今天,都还没有人对出来。
(释)
⑴拈勾,即抽签。
⑵石牛头,地名。在大湖镇湖东和湖西变界的河边
上。
⑶旱塘尾,地名,是一口山塘,在湖东小学右后方,
每到冬天,塘就大部分无水,故名。
⑷火蘖,火土。
⑸眠火,此指不露火焰的刚烧熟的火土。
⑹水唇,地名,在忠信镇,与大湖比邻,因在河边而
名。
⑺结网,地名,在大湖湖东。
⑻纱径,地名,在绣缎乡东边,距绣缎街四十华里,
属绣缎乡。
⑼样罕:为什么;怎么;怎么样;不管怎么样。
⑽做得,可以。
⑾角,竹制的量器.
⑿三角,地名,在犬湖的西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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