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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31 18:20: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四
  芭雨和邬校长鬼使神差地吵架了。芭雨指导凌子的作文《我真的很看不起新生代》在全国新概念作文比赛中获得二等奖。芭雨找到邬校长说,按学校的奖励制度,我应该得到1000元奖金呢。邬校长沉下脸说:学校没钱。芭雨说,那写张欠条可以吧?邬校长瞪着芭雨说:欠什么欠!没钱也没用!芭雨眼巴巴道:那多少总要奖一点吧!邬校长吼道:一分也没有!芭雨火了:那,奖励制度成了狗屎啦!邬校长说:我说有就有,我说没有就没有!校长负责制!色雨说:那,怎么喝酒嫖娼就有大把大把的钱哩!邬校长指着芭雨的鼻子骂:王八蛋,你这是诬告!你等着瞧……在苦楝中学,大家都知道邬校长有许多绯闻。邬校长把三个年轻漂亮的女教师做掉了。邬校长的表哥是县宣传部长。邬校长在紫玫瑰酒店包养了一个“二奶”。邬校长看见娇美的女教师,眼睛直勾勾的。学校办公室聘请了一位叫叶上花的临时工。邬校长第一次接过叶上花递来茶水的时候,手颤抖了起来,茶杯啪地掉在地上,碎了,水溅湿了邬校长的皮鞋。叶上花似笑非笑地说:“对不起,邬校长。”叶上花蹲下身去,用桌布抹去邬校长皮鞋上的水渍。邬校长突然窥见叶上花连衣裙内两瓣洁白丰满的乳房和深深的乳沟。叶上花没有戴胸罩。邬校长色迷迷地盯着叶上花大馒头似的乳房,心里一阵阵悸动……叶上花身材匀称丰满,鹅蛋型的脸颊晶莹光洁,妩媚的嘴唇性感迷人,绾起的黑发叉着蝴蝶形的发髻,活像唐代倾城倾国的杨贵妃。邬校长语无伦次地说:“上花……晚上去……紫玫瑰,我请你……吃蜂虫。”叶上花迷迷一笑说;“蜂虫很好吃么?”邬校长拍拍叶上花的肩说:“晚上7时,准时到喔!”叶上花与邬校长几乎同时踏进紫玫瑰的大门。紫玫瑰酒店三楼,房间里铺着猩红的地毯,旁边摆放着一张柔软的灯丝绒长沙发,沙发边拉着一条深绿色的帷屏。邬校长与叶上花对坐着连干了二杯劲酒。叶上花的脸红成了一朵花,叶上花说:校长,晚上我要你趴下,干!邬校长瞅见叶上花的脸似乎在呼呼地冒热气。叶上花来来回回上了十几趟卫生间,说:我去运动运动!邬校长说:你可不能耍花招啊!叶上花瞄着他色迷迷的眼睛说:我没有,不然你跟我去检查!邬校长说:好,检查检查!邬校长呼地站起来,趔趔趄趄地跟在叶上花的后面。一进卫生间,邹校长就抱住了叶上花,掀开了她的裙子,在白花花的大腿间乱摸乱揉。叶上花光溜溜的没穿内裤,一下瘫软在他的怀里……他俩鬼混了半年,怕事情败露,邬校长将叶上花安插在紫玫瑰酒店当服务员,成了邬校长包养的“二奶”。现在,芭雨揭邬校长的疮疤,一下激怒了他。
  评职称的时候,芭雨就穿了邬校长的小鞋了。三个教师有资格参加一级教师评审,却只分下来二个职数,况且,学校组织的评审小组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先送谁的材料全由评审小组决定。就连打分制度都没有。他妈的,评职称彻头彻尾变成了“分职称”,变成了人情关系的生死较量,芭雨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他知道自己是死定了:平时总关在房里读书、研究,一点社会交往都没有。虽然自己的教学水平、教学成绩远在另外两位教师之上,但谁会为自己说句公道话呢?芭雨失眠了。有一天上课,竟然晕倒在教室里,吓得学生哇哇乱叫。这时,有教师为芭雨出主意:别犯傻了,职称可关系到一辈子的工资呢。去邬校长办公处道个歉,送个红包吧!芭雨掖着个二百元的红包,小偷似的闪进邬校长的房间,说:邬校长……”邬校长愣了一下,一言不语。芭雨感到喉头哽咽,声调发飘,眼里涩涩的想哭。芭雨轻轻地在藤沙发上坐了下来。“什么事?”邬校长睥睨着墙壁,脸阴沉得像冬季的蚯蚓。“以前,我对不起您……”说出这句话,芭雨觉得自己像刑场上的犯人,嘴唇抖索得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邬校长硬梆梆的脸上似乎柔了一点。邬校长说:“我还有事!”芭雨局促地站了起来,瑟缩地将红包递到邬校长面前说:“邬校长,以前……”。邬校长将红包一挡,厉声说:“干什么,干什么?你想收买我?”“不是,这是我的歉意。”邬校长瞪着芭雨,喝道:“拿回去!”……芭雨回房的时候,心扑扑直跳,耳朵红得像刚上桌的虾。芭雨想:做狗的滋味大概就是如此。芭雨有救星,这是他不曾梦到的。评审小组讨论送审材料时,一位头发斑白的老教师北河站起来替芭雨讲了话。投票时,芭雨与外号“马屁精”的老师并列第二。北河说,那就将俩人的材料同时上送职改办,由上级去决定准上。邬校长气得直吐烟圈。北河对芭雨说:“别怕,我给您写封信给评委,相信会公正的。”芭雨感动得直愣愣地望着北河。芭雨没有想到北河曾经是职称评审的评委。芭雨以前竟没有与北河说过一句话,恍如陌路人。芭雨很惭愧地说:“我晚上请您喝酒吧!”北河摆摆手说:“别,别,别请我!否则,我就不写了。”芭雨觉得北河这个人真有意思。
         芭雨还是上了一趟职改办。芭雨的兜里揣着1千元红包。芭雨打听到职改办的副主任是初中时的同学。芭雨见到这位同学时,喊了他一声,眼囊很肿的同学只点了下头,又埋头整理桌子上一堆堆小山似的材料。芭雨说:老同学,还认得我吗?同学愣愣地望了一下芭雨,又低头弄材料。“我是芭雨呀。”芭雨又提醒他。芭雨想递给他一支烟,摸出香烟来,颤颤地撕来撕去,好大功夫才刮出封口。同学接过芭雨的七匹狼,把它夹在耳朵上。两耳夹着四支香烟,像在耳朵上码着白色的树筒。“老同学,你真记不住我了?”芭雨又瞅同学一眼。同学埋头理材料,突然温吞吞道:“记得。”这一声虽十分微弱,芭雨却听得十分清晰,心里咯噔一下。同学终于抬起头来,细声道:我来看一下你的材料。“唉呀,猪毛,你有一年工作量不够呢。”同学双眉皱了起来。芭雨心里像被什么吊挂着。“唉呀,猪毛,这里班级人数有改动,会被上边退档的。”同学指了指,芭雨的心又抽紧了。“唉呀,猪毛,坏了,坏了……”同学唉呀唉呀地乱叫。芭雨愣愣地望着,想笑又笑不出来:评职称好像是考验您有没有心脏病!芭雨焦急道:“那怎么办?怎么办?叫学校盖个印可以吗?”同学说:你拿回去,看着办吧。问我也没用啊!芭雨解释道:“工作量是学校安排的,又不是我不上二个班嘛!”同学淡漠道:“你怎么不争个中层领导来当当呢?”我想当联合国秘书长呢?芭雨撇撇嘴。最后芭雨将同学叫到偏僻处道:“求你帮个忙。”一把将红包塞过去。同学立刻将红包揣入裤兜里说:“你将改动处盖个学校公章。”芭雨回到学校,去找办公室主任。主任推诿道:“我怎么敢证明你的班级人数呢?”芭雨说:“不就是填错么?包你不会犯错误!”主任摆摆手:“不行不行!犯错误,我就完了!”芭雨焦急道:“肯定不犯法的。”主任摇摇头:“绝对不行!你去找邬校长吧。校长说行,我给你盖一千个章都可以。”芭雨真想一刀捅了这个“木偶官”。这样畏首畏尾的“木偶”真是扔颗小石砾就能碰到一个啊!芭雨悻悻地走了。芭雨花了80元在街上刻了一枚假校印,在班级人数改动处戳上了鲜红的印痕。芭雨想:别怕,就是总理也会为我盖的!芭雨将材料送回职改办的时候,同学说:“猪毛,这个无关紧要的,为什么要盖印呢?”芭雨惊愕道:“不是你叫我回去的么?”同学吃惊地觑着芭雨:“我有叫你吗?”芭雨又想:“这个猪毛,也该宰了!”
  北河告诉芭雨,评委主持公道,他的一级职称已经评审通过。芭雨感激得竟忘了说感谢的话,泪光闪闪,喉头哽咽……下午,同学打电话来说:经过他的公关,职称没问题了。芭雨撇嘴道:是吗?什么时候,请你吃饭?挂上电话,芭雨骂道:王八蛋,臭猪毛!此时,芭雨好像经历了一场大病,软绵绵的,有气无力,一下瘫倒在床上,恹恹欲睡。
  不久,芭雨听到同学因巨额受贿被停职审查的消息,噼哩叭啦地燃放了一串长长的鞭炮……烟雾缭绕之时,办公室主任走上二楼来,嚷了一句话。芭雨好像被人从背后敲了一棒,嗡地一下,脑袋里一片空白……

  办公室主任上来的时候,芭雨正坐着看电视。主任神色慌张地闯入房来,惊愕道:你被调走啦!你知道不?主任的声音吃惊带着怜悯,宛如突然发现那玩意儿长了斑斑点点的梅毒。芭雨的脸唬得如青霉素,怔怔地凝视主任。主任脸讪讪的:你写了调动报告没?芭雨这才回过神来:没有哇,没有哇!芭雨的目光充满了疑虑、惊惧与猜测。芭雨慌慌张张地来到办公室,看到了教育局下发的调动人员花名册,心里还是惶惶不安,芭雨感到事情跷跷得近乎滑稽。
  去年,芭雨向邬校长递交了调动申请。邬校长脸阴得像死了爹,木讷着没吭一声,笨拙地抽出钢笔写下“同意调动”四个字,竟然没正眼瞧一下芭雨。芭雨以为他调动不会有任何障碍。芭雨指导的学生作文屡屡在全国比赛中获奖。芭雨的教学成绩在全县名列第一,中考语文的桂冠被芭雨的学生夺走。芭雨写的文章散见于全国各地报刊,还获得全国最有影响的《美女文学》、《狼城晚报》征文一等奖。芭雨名噪一时。只要会教书,还愁找不到学校么?芭雨将调动报告交到教育局后,就去联系自己中意的学校,希望校长出面去点他的将。这样,芭雨就可以不去花冤枉钱走关系了。校长见到芭雨的时候,笑得如同昨晚刚找到芙蓉出水、娇柔艳丽的新情人。校长说:“久仰大名,久仰大名!”然后,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摇晃着握手,轻拍着他的肩说:“最近,有没有大作啊,寄一份给我啊!”弄得芭雨心里热乎乎的,只差没跪下来喊爹。校长说:如果你能屈尊来我校,学校就多了一块名牌啊!”芭雨浅浅地笑。回到家里,芭雨高枕无忧,似乎正做守株待兔的梦……芭雨的梦最终成了乌托帮。那校长嘀铃铃给邬校长去电话,问:芭雨肯放吗?邬校长嗬嗬地笑起来:“好啊,我校养不走这样的“玫瑰花”!校长们吃惊地“哦”一声,挂断了电话!芭雨仰天长叹!他感到眼前有无数的黑压压的乌鸦在忽悠忽悠地飞呀,飞……
  芭雨曾想离开这个伤心的鬼地方!但现在心里却像猫抓似的,一片混沌。五年来,芭雨在这里吃了不少苦:没洗碗水,干脆不洗碗放米蒸饭;雨天,一口井哗哗地流入稻田水,提来就煲开水喝;冬天到了,芭雨学会了整个学期不洗一次澡,浑身腥臊得宛如一头龌龊的野猪……但芭雨眷念这里清新甜美的空气,纯朴厚道的民风,眷念这里侉声侉气的孩子。啊,每到墟日全家老少倾巢而出观看电影的风俗是多么的迷人啊!夜幕低垂,淡淡的星星缀在蓝宝石般的天幕上,眨呀眨的,仿佛天真调皮的儿童忽闪忽闪的眼睛……伛楼提携,手拉手,肩挽肩,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嗬嗬喊喊,打着尖利的唿哨,吆着憨态的小狗,从四面八方的花野小径上,络绎不绝地向“梅花石电影院”涌去,真像过春节似的喧闹啊!……
      凌子、阿火带着一班同学,来为芭雨收拾行李。凌子的眼帘红红的,目光忧郁而迷茫。阿火笑嘻嘻的,一副乐天派的模样。芭雨不敢正视凌子的眼睛,他欠凌子的情太过沉重。凌子为他送过青菜,洗过衣服。芭雨和凌子的哥哥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芭雨成了凌子家中的常客,聊天、打牌、蹭饭。有一次,芭雨开玩笑说:凌子,以后长大了,嫁一个勾鼻子的美国佬!凌子白他一眼,嗔道:“你是我爹呀?”芭雨笑了:“好,我收你这个干女儿!你敢叫我爸爸吗?”凌子吃吃笑了,划拉着脸说:“羞羞!大脸鬼!”……阿火被芭雨批评过多少回,已记不清了。阿火被芭雨善意地当作活跃课堂气氛的演员。以至后来,芭雨一提问阿火,同学们总是盯着阿火,不谋而合地“轰”地笑起来。学生们误会了芭雨的意思。阿火也不生气,还得意地朝大伙眯眯笑。阿火十分义气。他听说芭雨咽喉疼,邀上几个同伙,中午到小溪去摸石螺,送给了芭雨。芭雨请阿火喝酒。阿火摇头说:学生不能喝酒哩!芭雨说:不怕,喝一点!吃完饭,阿火从桌上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芭雨瞪他道:阿火,你抽,就不是我的学生!阿火乖乖地把香烟插回去。
  拖拉机咕咕咕地响起来了。行李很简单,堆在拖拉机上显得空落落的。这时,凌子注视着芭雨,服泪噗噜噜地掉落下来……芭雨的眼睛热热的涩涩的。芭雨说:“凌子、阿火好好读书,放假来玩啊!”凌子转身跑开了。阿火的脸色突然铅重起来:“老师,给我们来信呀!”……拖拉机像一个刚被抽掉骨髓的病人不断放屁地爬行在蜿蜒而陡峻的公路上。路上见不到一个人影和一辆汽车。拖拉机气喘吁吁地爬到仙人崇的时候,猛烈的窠风像一个凄厉的女鬼呼呼地怪叫……芭雨鸟瞰毛毛虫一样扭曲的盘山公路,再也眺望不到学校的一缕影子。五年光阴如风飘逝,人生恋旧的情感早已散落这片土地,融入无影无形的空气之中。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留下的只有永久的怀念。如果没有上天的旨意,一别遂成永诀。想到人活着要经受思念的折磨,一种美好而痛苦的折磨,芭雨心潮翻涌,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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