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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20 13: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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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插队二、三事(下)
蛇坑里四周大都是黄毛山,中间是一个小盆地,一条比黄陂河稍小的小溪,从盆地旁流过,小溪两旁没有耸立的河堤,只有参差不齐并不陡峭的溪岸,在溪流稍为宽阔之处,是乡亲们挑水、洗衣的地方,溪旁稍高的地方曾是我们的小菜园。
蛇坑里的村民大多姓刘,分成两个队,我们这个队的队长叫刘开招,我们都叫他“开招叔”;另外那个队在对面,队长叫什么,我已经忘记了,只记得那边有一个大队干部,叫王世伟;村里比较年长的人有,“流民叔”、“松招叔”,还有什么“海凤古”、“海环古”等等。以后因开招叔辞职,由海环古接任队长之职。
沿渡腾河溯江而上,经过司马地可达浮西的下佑、咸水、山背,原铁山林场的几十个知青在那里插队落户,亦有嫁给当地人为妻的。
在咸水有一个知青,外号辣椒,他学会了理发的手艺,经常走家串户,亦常来蛇坑里为我们理发,这个人古文根底很深,经常讲一些寓意深长我们又不太懂的故事。
又一次辣椒闲逛至蛇坑里,穷极无聊,与另一个人,将路旁的茅草点燃,没想到火势很猛,那个人临阵脱逃,辣椒救援不及,火一直燃至流民叔屋背的松树林,全村的人都来救火,火舌窜至几丈高,“辟里劈拉” 很是恐怖;风助火势,青青的松树,好像干柴一样,很快就着,祗见一团团硕大的火球,从这条树跳到那条树,跳到那里,火就烧到那里,片刻之间松树林就烧烬,火也就熄灭了。
辣椒比我年长几岁,老大年纪仍未成婚,有一次在家蒸红薯(番薯),边烧火,边想心事……“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结婚生子,最麻烦的是给孩子起名字,左思右想仍不尽人意,将可选择的字眼一个个排来,还是无从选择……” 不知什么时候,锅里的水已被煮干,整个锅烧得通红,锅盖也冒起烟来,辣椒还在添火,同伴从外面赶来,问他在干什么,辣椒说名字还未想好,此时锅盖已经着火,番薯早已成焦炭,从此故事便被流传……
罗浮有很多杉树,而杉木是做家俱的好材料,所以我们都想成为木匠师傅。木匠的工具无非是刨、斧、凿、锯,这些工具都好找,只是那做刨子的黄线稠,无从购买。这事和辣椒谈起,辣椒便带我们去砍稠木。这稠木质地致密,入水即沉,耐磨擦,适于做刨子。我们带齐工具,跟随辣椒往稠木山进发,经过司马地、下佑、咸水、山背,我们走进一片绿色的世界里,山不太高,郁郁葱葱,在谷底,常见那赤色的、褐色的藤蔓从树上挂下来,挡住我们,这藤蔓有的粗如儿臂,许多须根又缠绕在那些说不出名字的大小树干上,发育成无穷多的藤藤蔓蔓,到头来不知是藤缠树,还是树缠藤;谷底以阔叶树居多,什么枫树、坛树、野柿子树、樟树等等,应有尽有;地上满是落叶,腐败的、枯黄的、新鲜的积成厚厚的一层;路愈走愈陡,渐渐的就没有路,茅草高可及膝,我们趟着茅草,攀着树枝、树干、藤蔓,奋力的往上爬;针叶树渐渐增多,松树、杉树成片成林。翻过几个山坡,前面出现一大片黑黝黝的树林,祗见高大的乔木挺拔笔直,大的双人合抱,小的亦有碗口粗,这就是我们神往的稠树林。辣椒说树粗的无用,只要对开可做两付刨子的即成。绸树有黄绸、白绸之分,可用刀把树皮刮开,如果露出黄黄一片的,就是黄线绸。我们最后找到一条适中的绸树,费了好大的劲把它放倒,这绸树倒下来的气劲可谓摧枯拉朽,隆隆的声音,着地时强烈的振动,都是出人意料的。我们每人扛一截绸树回去,余下的任由它腐烂。
有一年的春节,同伴们都回去了,余下我一个人想领略一下山区过年的情趣。
大年三十,夕阳从对面的山头上徐徐而下,不久就收起了最后一丝光辉,夜幕渐渐降临。乡亲们在吃完了一年之中最丰盛的一顿年夜饭后,纷纷跑到各自的禾坪里来。最高兴的是那些孩子们,穿上自己最得意的衣裳和簇新的鞋袜,在禾坪里喧闹着、蹦跳着,不时的放出一两响鞭炮,吓吓那些捂着耳朵的女孩子们。大人们抬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烟花、炮竹,孩子们远远的站成一圈,紧张的注视着大人们的一举一动;刹那间几乎全村同时点燃了鞭炮,火光闪动着,炮声隆隆,浓烟纸屑满天满地,有些鞭炮手放得性起,脱光了上衣,将鞭炮缠在自己的身上,边转身边放炮,大约一个小时候后炮声稍歇,孩子们一哄而上,去抢夺那未能点燃的哑炮。接下来是放自己制造的“松光炮”,这“松光炮”用松香浇铸而成,硕大的个子,长长的身躯,炮手们点火的时候小心翼翼,孩子们站得远远的,全都捂着耳朵,“轰”的一声巨响,地皮颤动了几下,树叶哗哗作响,炮声在小盆地上空几次回旋,那“隆、隆、隆” 的声音是城里没有的。午夜时分,乡亲们各自回房休息,临走时有人特意交带:今晚不要熄灯。我问:为什么?答曰:老鼠帕灯。回到房里,我迟迟不敢熄灯,但如果灯点到天亮,明晚就要摸黑了,“唉”不管他了,将灯熄灭,脱衣而眠,我想明年老鼠定然很多。
不知什么时候,邝姓兄弟突然对我很好,可能是因修收音机之故吧,在好长一段时间里,常有邝氐亲属的收音机来修。有一天,邝家老大对我说,有一位住在江西的亲属,收音机早已损坏,经多人修理仍未修好,要我去为他修理,并说那地方离罗浮很近,走路不到一天的路程。我因偌大年纪仍未出过省,就答应了他。
第二天,我们吃完早饭,即刻动身。经大眼塘、朱方栋、浮西、罗浮圩,再向北而行,直至罗浮的最北边,祗见公路左侧竖起一副石碑,一面写着广东,另一面写上江西,这就是广东、广西两省交界的地方,我一脚踩上广东的土地,另一只脚踏上江西的土地,一个人横跨广东、江西两省,那份得意之情难以言表,没想到三十年后我的双脚仍未跨出省门,这份悲哀之情又不知何以言说。
江西与罗浮接壤的地方有一个荒唐的名字——“荒唐肚”。当晚我们就在“荒唐肚”找到老邝的亲戚,在其家住下来。主人的小儿子刚刚结婚,新房布置得很漂亮,崭新的被褥,刚做好的衫木大床,四壁雪也似的白,地板用青砖铺就,只是新人未见。主人待客殷殷,吃完饭以后,我便在新房安歇。躺下未久,忽感骚痒难忍,一手按下可见四、五个跳蚤,跳蚤这东西,一跳可达三尺高,现在随意可抓,其密度真是匪夷所思!在这荒唐之地好不容易过了一个荒唐之夜,早上我睡眼朦咙起来,匆匆吃完早饭,为主人修好收音机,即到“荒唐肚”游览。
“荒唐肚”坐落在一个小盆地之间,四周较为宽阔,有学校、卫生院、供销社,还有工厂;公路贯穿其间,可达寻邬县城,公路两边可见挺立的大叶桉、细叶桉,电线杆一个个往前沿伸,电话线、电力线挂在其间,耳边传来高音喇叭的歌声,正在播放革命歌曲,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那天刚好圩日,路上熙熙嚷嚷,挑担的、推车的,买卖小宗农产品的络绎不绝,我随着人流涌到供销社,只见店里面人头挤拥,买农药、化肥和其它农资商品的人比比皆是,亦有穿着较为新潮的青年人混杂其间,老邝说这些人是上海“阿拉”,因江西属华东地区,许多上海知青前来插队,这些 “阿拉”定属知青无疑。祗见一位知青,手里拿着一支长长的小竹子,竹子的顶端有一团黑糊糊的东西,但见他将竹子伸进条柜里面,一会儿又拉将出来,只见竹子顶端粘着一张“大团结”,阿拉们便一哄而散。
我见到实在好笑,阿拉们盗而不贪,一张足矣。
[ Last edited by 老猴1233 on 2005-6-26 at 08:5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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