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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 想 路 遥
·黄 征 辉
第六届茅盾文学奖不久前揭晓,《张居正》等5部长篇小说荣登奖榜。虽然因种种原因,未曾读到过这批作品中的任何一部,但我真诚地相信这几部作品应当是本届评奖所含年份中我国长篇小说的上乘之作(评奖《条例》的进一步科学化、规范化,对此提供了基本的保障),尽管文学界内外对此还有这样那样的议论。
这个时候,我又一次想起路遥以及他的获得第三届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而实际上,我最初被路遥感动的,是他写于上世纪80年代的中篇小说《人生》。对于同样出身于农家寒门的我,当时深深地被这部作品所吸引,读后激动不已。我觉得自己与书中的主人公高加林许多地方很是相近,比如为了冲出贫困乡村的艰难拼斗以及他那一段与农村姑娘巧珍的纯真爱情等等。以后《人生》拍成了电影,我因出差错过了观看这部影片的机会,为此扼腕了好些日子。
路遥三部卷《平凡的世界》问世后,我不断地听到许多读者对这部作品的由衷赞叹,也读过了一些有关的评论。我也曾在友人处浏览了这部小说的一些章节,但由于人到中年,公务缠身,琐事烦人,明显消蚀了如青少年时期那股秉烛夜读长篇著作的精力与热情,尤其是面对着这部洋洋近百万言的长篇,心中先自动动摇了自始至终一读到底的信心。不过,我倒是一口气读完了他的几万言的创作纪实《早晨从中午开始》。从中了解了他为写作《平凡的世界》而经历的孤寂、困苦、拼命……我当时想,路遥的写作生活为何如此艰辛?代价如此之大,值吗?不久后,传来路遥英年早逝的消息,感叹他为了《平凡的世界》,豁出了宝贵的生命。
近些年,我又燃起了阅读长篇小说的激情。去年底,到书店买回了人民文学出版社新版的《平凡的世界》,从头细读起来。一发不可收,一段日子里,我每夜卧读不倦。心中时起大浪,眼角常淌热流。待等一字不落读毕全书,掩卷长吁。这些年我所读过的当代长篇小说,没有一部如《平凡的世界》这般震撼了我的心灵。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读者(尤其是那些身处社会底层的读者,那些难以计数的受过一定文化教育的现在仍在乡野躬耕或闯入城市打工的农民读者)打心底里看重这部作品。路遥以传统的中国老百姓喜闻乐见的现实主义的艺术手法,波澜壮阔而又细致入微地描绘出上世纪70年代中期至80年代中期,我们这个国家和全体人民共同经历过的从品味苦难到劫后新生的这一历史画卷,在每一个过来人的心中引发起久久的轰鸣回响。小说里生活在黄土高原上的孙少安、孙少平兄弟,他们不屈服于命运安排的奋争和求索,折射了我国现时代千百万农村青年的心路历程和人生理想。书中塑造的田润叶、田晓霞、贺秀莲、惠英嫂、金波等等人物,闪耀着崇高、圣洁的人性光芒,倾注了作家对平凡百姓的一腔深情与挚爱,是真、善、美的具象和化身。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与这些人物同沉同浮,同喜同悲,经受了一场又一场灵魂的酣透的洗礼。
近些年,一些人为了迎合部分读者的胃口,为了获得丰厚的市场回报,或者是仅仅为了自己的病态、丑陋的宣泄,热衷于私人化写作,不惜以“下半身”写作,似乎无“性”难成书,无“性”不作文,低俗的作品充斥书摊、网络,污人眼目。为什么写作?怎样写作?确实是每一个写作者必须面对的问题。远去了的路遥无疑提供了正面的、典范的答案,然而,作家们都面临着与路遥精神距离上的拷问。青年文艺评论家傅翔说过,“想起路遥,我们就有许多话要说,因为他指正了一个方向,这是作家应该努力的方向”。
除了茅盾文学奖,还有许多形形色色琳琅缤纷的文学奖项。这些年,不少人十分在意于自己作品的获奖与否。实质上,历史的经验证明,最终检验文学作品价值的是读者和时间。在我购买《平凡的世界》时,书店老板说,多年来,我这里卖得最好的就是这部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长销不衰,拥有大量的、广泛的读者,便是路遥作为一个作家所获得的最高奖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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