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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广西客家的特点/熊守清
南迁入桂的客家人，虽然与外省客家人有共性，但由于受当地生态环境的影响，又产生了差异，因而形成了一些特点，笔者认为有如下几点：
第一，广西客家人最显著的特点是大分散，小集中。460多万客家人分散居住在20多方平方公里的76个县市里。大多数在农村，也有不少在城镇，还有一部分在市区。它不像广东客家人集中在东部，福建客家人在西部，江西客家人在南部，以致形成粤东、闽西，赣南客家人的三大聚居地。为什么广西的客家人这么分散呢？首先，①是跟客家人意识和时代背景有关。客家人历来以刻苦耐劳，勇于开拓，自力更生而著称于世。他们只要有一坯土，一瓢水，就能生活下去。他们的独立生活特别强，能周游四海，闯荡天下，不管到什么地方，都能生存下来。客家人大批入桂的时间是在18世纪中叶，清王朝的统治较为巩固，社会秩序也比较安定，同时，近代科学技术也有了一定的发展，这就为客家人迁徙提供了较好的客观环境和物质条件。这不同于古代数次南迁的客家人，主要是为了躲避战乱，需要找个“避风港”，因而大多居住在比较偏僻的地方，而且往往整个宗族结村立寨而居，并修筑堡坞，防卫固守。于是，便出现了像闽西的客家土楼，粤东的客家大围屋这样城堡式的民居建筑，但在广西则甚为罕见。入桂的客家人，只要该地人烟稀少，有土地可耕种，便到那个地方去拓植，如日后情况有变，又迁徙别处。他们可以在平原地区种植稻米、蔬菜和经济作物，并进行商品交换；也可以在山区种植玉米、其他杂粮和果树。不管分布到什么地方，都能生存、发展和壮大。近代客家人入桂开基创业的这种情况，同闽粤许多客家人渡海到台湾宝岛开拓，分散在18个县市居住的情况有点相似。同时，今天大约有400多万客籍华侨分布在60多个国家和地区，也说明近代客家人的迁徙是分散性的。②是跟广西的地理环境有关。广西地处云贵高原的边缘，山地多，平原少，交通极不方便，但境内河流众多，水量丰富。从西向东流经广西全境的几条大江，虽各段名称不同，但均是珠江水系。这在近代陆路交通不太发达，主要靠水路运输的情况下，客家先民溯西江而上，进入广西境内以后，便沿南北两岸10多条支流，向四面八方辐射，分布在各地。
广西客家人虽是大分散，但也有小集中。从整体而论，相对集中在桂东南、桂东、桂南、桂中、桂北这5大片，从一个县市来说，也是相对集中在几个乡镇，或几个村屯里。广西客家人的这种大分散、小集中，有利于他们勇于开拓、团结进取。
第二，广西客家人聚居地的经济比较发达。广西经济较发达的地区，首推桂东南，桂南次之，桂中、桂东、桂北再次之。这些地区又是客家人最集中的地方。可是，广西在明末清初，还是“自桂林外者，称瘅乡，大率土广民稀。”客家人抵达以后，便向荒地进军。在桂南，他们“补嵌土人之隙地，由是县境之田亩日辟，农业顿为之改观。”在桂东南的桂平县紫荆山区，客家人披荆斩棘，开山垦荒，辟拓良田。在桂中的象州县沙澜、隘白、石梁一带，“昔原属旱地荒土，满目蓬蒿”，由于客家农民的开拓，“今已渐变水田。”其他地区亦是如此。到了清代中叶，广西竟成为一个重要的商品粮基地，每年向广东省运销粮食200多万担。从闽粤迁桂的客家人，有较强烈的商品经济意识，他们看准市场，大力种植经济作物，提高了农产品的商品率，促进了农业产品化的发展。此外，他们还充分利用广西的原材料，兴办和发展手工业。同时，积极进行商业活动，促进了商品流通。总之，在广西，凡是客家人聚居的地方，一般说来，也就是当地开发程度较高，经济发展较快的地方。这无疑是跟客家人的努力分不开的。
第三，广西无纯客家话县，多是半客家或有部分客家的县市。广西的方言很多，而且比较复杂，光是汉语就有粤语（白话）、西南官话（桂柳话）、客家话、平话、湘语、闽语六种。同时，还有壮、瑶、苗、侗、仫佬等十几个少数民族的语言。此外，许多县还有本县通用的土话。因此，广西的客家人除保留祖籍地的语言外，一般都会讲两种以上汉族其他民系或少数民族的语言。在桂东南和桂南地区，一般讲白话和客家话；在桂中和桂北地区，讲桂柳话和客家话；在民族杂居的地方、讲白话、桂柳话、客家话和少数民族的各种话。
有些经济比较发达、贸易比较发展、交通比较方便的县市或圩镇，还会讲三、四种语言。例如，贺州市八步镇的客家人，一般都能讲白话、桂柳话、客家话、本地土话四种，宾阳县宾州镇、贵港市贵城镇、柳江县拉堡镇亦然。甚至在一个家庭里，同时讲几种话也是司空见惯的，有的父母和子女都讲客家话，媳妇讲白话或壮话，女婿讲桂柳话等。广西客家人的这种双语制或多语制，在社会日常活动中，能消除语言障碍，这有利于人们思想感情的交流，同时也有利于经济和文化的发展。
第四，同化比较快。广西是个多民族聚居的地方，早在两千多年前，从秦始皇开岭南始，便不断从中原迁来一批批的汉族人民到广西定居，他们带来了先进的文化和生产技术，与当地的西瓯人、骆越人共同开发，促进了岭南经济、文化的发展。这些最早入桂的汉族人民还不是客家人，他们有些人后来被同化了。客家人入桂比汉族其他民系要晚一些。
除博白、陆川这两个县的客家人占该县人口的绝大多数外，其他一些县仅占10—20%之间，有些县更少。所以，广西客家人多半是跟汉族其他民系或少数民族同住在一个县，一个乡镇，或一个村里。他们同当地人和睦相处，相互通婚，关系融洽，因而互相同化。这种自然同化受到人数多寡、经济力量强弱、文化素质高低等因素的制约。有的客家人把别人同化过来，而有的则被别人同化过去，如贺州客家人“最早是在宋末元初客家人第三次迁移中，自广东入贺县，但这支客家人较少，现已被本地人同化。”又如桂西壮族地区的那坡县，虽也有一些客家人居住，但人数不多，到宣统二年（1910）时，已变为壮化客家人了。这种同化，首先表现语言上和民族成分上。桂东南、桂南和桂东这3片。靠近广东讲白话的地区，所以，南宁市、北海市、梧州市全都是讲白话，而贺州、宾阳、横县、贵港市，玉林，陆川等县市也是以讲白话为主，这些县市的客家人讲话都夹有白话口音，如“吾该帮涯温一下。”（请你帮我找一下）这个“温”，即白话“寻找”的意思。桂中、桂北的客家人因与桂柳人杂居，在语言上受其感响很大，如“涯参脯日出府，”(我昨天出柳州)“伲今脯朝过早”（你今早吃早点），都带有“柳州官话”的语音和词汇。今天，住在柳江县拉堡镇街上的中老年客家人才识讲“阿姆话”，30岁以下的人都讲柳州话了。另外。由于今天某些政策的倾斜，如少数民族在升学、招工、提拔等方面作先，因而有些人只要男女一方能沾一点这种关系的，便改变其民族成分，致使一些县市的客家人处于被继续同化的趋势。
第五，不畏强暴，敢于斗争。客家人入桂以后，同当地人民和平共处，友好往来。他们牢记祖训，热爱乡土，用自己劳动的双手开创新的生活。
近代广西，由于各种矛盾交织，不断激化，终于暴发几场革命大风暴。在太平天国运动中，以客家人为主体的太平军及其杰出的领袖洪秀全、杨秀清、石达开等，与封建统治者和外国侵略者展开了一场殊死的战斗，他们的英雄业绩，永远激励着后人。在中法战争中，冯子材统率的清军和刘永福的黑旗军，其士兵、将领多是客家人。连主战派的唐景崧（灌阳人）、岑毓英（西林人）也是客家后裔。“抗法双璧人物”冯子材、刘永福所统率的以客家人为主体的广西子弟兵，不仅取得了纸桥大捷和镇南关大捷，而且还阵斩法军司令，重创法国侵略者，写下了可歌可泣的一篇壮丽史诗。在客籍先贤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中，有些客籍旅日青年在东京宣誓参加同盟会，后在钦廉防起义（1907年初），镇南关起义（1907年12月），和钦廉上思起义（1908年春）等武力推翻清王朝的斗争中，许多客家儿女前仆后继，英勇战斗，谱写出一曲曲英雄的赞歌。
在中国共产领导的民主革命时期，广西客家人继承和发扬革命前辈的光荣传统，对国民党反动派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早期中国共产党广西省委书记朱锡昂烈士（博白人），在革命失败后，领导玉林五属各县人民坚持革命斗争。1945年博白县人民举行武装起义。解放战争时期，又爆发了桂东南起义，积极开展游击战争，后配合南下的解放大军，为解放广西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注：本文作者为广西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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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14 22:5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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