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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大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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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台湾网 http://www.nihaotw.com 2002 年 7 月 18 日
林东祥
大菜就是芥菜,而家乡的人们从不称芥菜而称“大菜”,这大菜不是名贵蔬菜,身价微贱,其貌不扬,不登大雅之堂,宴席上难觅它的身影;不显赫赫声名,从不受文人雅士的礼赞。可是故乡的人可以说一年四季离不开它,它溶进了乡亲的血脉,也铸造了他们的灵魂和性格,影响了他们平凡而普通的生活。我一看见大菜,仿佛乡亲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我知道,我也是吃大菜长大的,我是大菜的儿子。
大菜的籽实极小,跟芝麻差不多,一般在晚稻收获前整地播种,以便晚稻收割后有空闲的田地栽种,大菜籽几乎不要什么肥料,只要有土壤和水它就蓬蓬勃勃地生长起来,等到长齐三皮(片)叶或半尺高时,女人们便把它移栽到打好“碗子”的畦上,大菜在整个生长期不需要人们什么呵护,只要土地湿润也可以不用浇水,不需什么肥料,只要一些人尿它就长得翠翠绿绿、滋滋润润的,它也不需要打上什么农药,虫子也很少光顾它,它的分蘖功能极强,栽种时才几片叶,不几天就增加了几片,叶子呈几何级数样地增多,它的根系发达,叶片宽大,拚命就吸收营养以增长自己的身高,壮大自己的躯体,成年的大菜叶片像芭蕉叶那么大。冬季,在收获后的稻田里,以及在田头地角的小块地上,家乡的女人都见缝插针地种上大菜,在严冬土地苍黄树木萧瑟寒风凛冽中,大菜是那么自然那么舒畅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它提前披上了春天的绿装,在干旱和寒风中生长得酣畅淋漓、风风火火而又健康自在。
冬季的鲜菜品种极少,故家乡的人们几乎每天离不开大菜,只要拗下几片大菜叶,加上油盐一炒,就是一盘青翠欲滴,甘甜如米台的佐饭菜了,它的好处是一次栽种,整季受益。冬天做藏菜(菜干)是每个家庭主妇的必修课,每个农家每年都要藏上几瓮大菜做的“藏菜”,这也是女人们大显身手的时机,把大菜叶摘下来,放在太阳下晒上一天,然后手脚并用地在青石板上搓出酸涩的汁液,就可以和盐巴一起放在大瓮中做“藏菜”了,几个月后,浓香扑鼻酸软美味的“藏菜”就可以备缺青时食用了,大菜的根也可利用,收获茎叶后削去菜头皮就是味美、鲜嫩、多汁的菜心了,如果同猪肉、牛肉或其他配料同煮,则清甜异常,大菜乃“摩顶放踵,大利天下”的。
我奶奶给我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在几十年前的大饥荒中,家乡的人结伴去逃荒,可是其他地方也好不了多少,天不绝人,恰好在邻省的某地,一片绿油油的大菜竟救了众乡亲的生命,一夜之间,他们把整片的大菜几乎生吞活剥地填塞饥饿的肠胃,多亏了大菜,他们终于熬过了最困难的岁月,我们后辈听了真是匪夷所思,吁叹良久。家乡的老人几乎不习惯外出,他们说,到外面,整天鱼呀肉呀,就是吃不到大菜,难受。村里有好几个阿婆,到城里带小孙儿,不几天就“逃”回家乡,吃不到大菜,人也没有精神,脸面粗糙、头昏脑胀、胃肠不适,在城里买不到整片的大菜枝叶,况且也没有家乡的新鲜,在城里,剥去了菜叶的大菜茎孤零零地单独叫卖,叫人可怜兮兮而又惨不忍睹,而在家乡烹调大菜,从来是茎叶不分离的。家乡人也用大菜治病和解酒,普通的感冒发烧,只要用大菜叶贴在脑门上一忽儿就好了,喝醉了酒,只要喝上一碗大菜汤,酒意就醒了大半。
家乡有个形象的比喻,说女人就是(大)菜籽命,而我觉得,我的父老乡亲,不正像蓬蓬勃勃、生生翠翠的大菜么,它自生自灭,而又生命力极其强盛,它不需要多少外来帮助,却能抵御严酷的干旱和寒风,它质朴无华,而又倾情奉献,无怨无艾,而家乡的人也是那么亲近大菜、呵护大菜,因为翠翠生生的大菜汁已经流淌在他们的血管中,编织进了他们的遗传密码,滋润着他们平平淡淡、含辛茹苦的岁岁月月,他们和大菜已经是须臾不可分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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