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前夕,邓利娟与赤几总统奥比昂合影。
●讲述人:邓利娟 整理:何碧帆
在赤道几内亚,我有幸成为总统保健组的医生。一年半的时间里,我跟随着奥比昂总统去过赤几的所有城市至少两次,还到过29个国家和地区,包括参加美国纽约联合国大会、欧洲、南美洲、中东、非洲、参加大小级别会议或国事访问。我印象最深刻的是2017年的一次对外国事访问——
倒5小时时差,一夜未眠
2017年11月23日 ,按照访问行程安排,我们保健组陪同奥比昂总统先生乘坐专机前往玻利维亚。经过10个多小时的不间断飞行,我们于当地时间下午5点抵达玻利维亚圣克鲁斯。
凌晨起床赶飞机,加上长时间的飞行,我们全都疲惫不堪,而第二天7点还要为总统做当天的第一次保健(我们团队每天需做例行四次保健工作)。顾不上饥肠辘辘,匆匆忙忙简单洗漱一下就上床睡觉,然而却怎么也倒不过5个小时时差,加上后半夜急性肠胃炎发作,我在玻利维亚的第一夜几乎没合眼。
第二天早上6点30分,礼宾官通知我们,今天乘坐的是八人坐的小型飞机,保健组只允许一位医生陪同前往。根据总统的身体情况,每当条件不允许时,只有我这个内分泌科医生必须陪同出门,已记不清有多少次孤军奋战了。
邓利娟跟随赤几总统奥比昂去过赤几的每个城市至少两次。(图为邓利娟用过的赤几地图)
单独出行,一个顶六个
在总统身边工作了一年多,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安排。在只有我一个医生陪同的日子里,我必须完成整个保健组平日里六个人的工作,还要带齐保健箱及所有应急医疗用品以防不测。虽然我可以说已经轻车熟路,但今天却倍感压力。
拉巴斯,这个被称为世界上离天空最近的政府所在地,市区平均海拔3600多米,有些区域甚至超过4500米!这种海拔,别说是75岁高龄的总统先生,就是我们这些年轻人,都极有可能会发生高原反应。而我,刚刚还听到赤几驻玻利维亚大使说,他们昨天到现场安排总统访问事宜时,几个人都感觉到了明显缺氧和不适,这更增添了我的担心。
然而,实际情况不允许我过多地犹豫,当大使问我有没有信心时,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没问题”。作出这样的回答,并不是一时逞能或冲动,做了这么久的保健医生,我对总统的身体还是挺有信心的,老爷子对自己要求严格,非常配合我们的保健工作,特别注重饮食起居,还每天坚持运动一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身体非常硬朗,精神矍铄。此外,他一直保持着军人作风,性格坚毅、忍耐力非常强。想到这些我就充满自信,即使这一次有轻微的高原反应,我一个人也一定能处理好,决不会出什么差错。
登机后,我迅速地把飞机上的急救包一一打开,认真检查吸氧管,气囊,氧袋以及各种急救药品。飞机起飞后,我默默关注着总统先生,看到他一直和随行人员谈笑风生,我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
抵达拉巴斯机场后,我手忙脚乱地拿上各种物品在工作人员安排下坐上了车。呼吸着高原干燥的空气,居然没有任何不适!正当我暗自高兴时,司机也许因为很少看到东方人的面孔,很友善地和我打招呼,并提醒我说这里的实际海拔是4500多米,一会前往的国会中心还要高一点点,大约4800米!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稍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高原反应,强打精神完成工作
11月的拉巴斯正值盛夏,可能是地处高海拔的原因吧,感觉更像是国内的深秋。沿途的风景有着南美高原特有的风情:民居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然而我无时无刻不担心总统的状况,根本无暇欣赏美景,紧张地把急救包抱在怀里,一刻也不敢松开。
半个多小时后,我们到达玻利维亚议会中心。玻利维亚总统亲自前来迎接,简短而隆重的欢迎仪式后,两位总统乘电梯上了三楼。我在当地礼宾官的指引下从楼梯快速跟了上去。可能是上楼走得太快,加上又拿着重物(保健箱、药箱和急救包差不多有40斤),刚到三楼还没有站稳,我就感觉头晕眼花,胸闷气短。
糟糕!我出现高原反应了!顾不上形象赶紧坐在地板上深呼吸自我调整。当地礼宾官问我需不需要吸氧,我勉强笑着并礼貌性地拒绝了,并请她把我安排在两位总统会晤的会议室隔壁的房间等候。在沙发上坐下来,我忐忑不安地想着总统先生会不会也像我一样感觉不舒服,不知不觉间汗水把衬衫和西装都浸透了。
大约休息了半个小时后,头晕胸闷的症状慢慢缓解了,两位总统的洽谈也结束了。根据指引,我跟随总统来到一楼会场,两国元首将发表两国友好访问对话并签署各种合作协议。我在会场找了个最佳位置,密切关注着总统先生的状况。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一直面带微笑,不时友善地对大家点头示意,会谈最后还发表了五分钟的答谢演讲,声音跌宕起伏,颇有气势,丝毫听不出来已是75岁高龄的老人。
礼宾官通知我,签署协议后总统将再次回到三楼,稍事休息再到二楼享用午餐。她带着我从另外一个楼梯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上到三楼,我又是一阵呼吸困难。但总统先生马上要吃饭了,我的保健工作不能有一点延误。
来到总统的休息室,我轻声问他:“总统先生,您现在感觉如何?”他高兴地大声回答:“我很好,你呢?”由于刚跑上来的原因,我仍然有点透不过气来,但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勉强挤出笑容回答:“谢谢总统先生,我很好!”
平时两分钟的保健工作,一个人完成加上缺氧不适,我花了将近两倍的时间。但平易近人的总统始终保持面带笑容,丝毫没有怪怨我的意思,还连声跟我道谢!保健结束后从总统休息室出来,我如释重负,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呼吸和心跳稍稍平息后,我找到礼宾官,交代她总统先生必须在15分钟内进餐。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10分钟过去了还没有通知总统先生下去吃饭的意思,我着急了,找到卫队长,由他和礼宾官交涉。几分钟后终于看见服务人员给总统先生端来一小碗当地特色的粟米汤。
看到总统先生有东西可以吃了,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才发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饥渴难耐了。从早上起床到现在,由于担心出门在外不方便如厕,我滴水未进,更别提吃上任何东西了。但由于高度紧张,竟然没有感觉到饥饿。
下午3点宴会结束后,车队开往机场准备返回圣克鲁斯。在车上,内心的焦虑不安已经被困倦替代,同车的总统的助手们却兴奋不已,一路叽叽喳喳评论着玻利维亚的风情以及和赤几的差异,我只好强撑着靠在车上闭目养神。登机后总统先生简单和陪同人员交代了几句就休息了。45分钟的行程里,他看来并没有异常,似乎还打了个盹。飞机在圣克鲁斯降落时,全机人员和外面等候的随从都不由自主地鼓掌欢呼!那一刻,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总统先生良好的健康状态,就是给我最好的奖励和肯定。
出门在外,只有同胞关心自己
回到酒店,队友兰清和文欢迎面跑来,一人一边抢过我手中的急救药品和保健箱,关切地问我今天的状况,温暖和感动一下子涌上心头,我勉强应付她们说一切都好,却怎么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是啊,出门在外,只有同胞才知道关心我们自己。回到房间还没吃完泡面,礼宾官就来通知说,抽空赶紧休息一下吧,明天还有一天的会议呢……
(邓利娟:原第28批援赤几医疗队队员,总统保健医生,现任梅州市人民医院内分泌科主任医师、科室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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