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饶原生的客厅,书柜占据了最显眼的位置 |
| ■《靠山吃山》中展现的客家人酿豆腐场景。 漫画家扬眉绘图。 |
| ■饶原生《靠山吃山——大山窑藏的客家味道》 |
■新快报记者 潘玮倩
到饶原生家中采访,接近中午,他们夫妻做了一顿简单而认真的住家饭,三个人坐下来一起吃。 煮的是细米粉,滚过水的油亮菜心,楼下堑口市场买来的鲮鱼滑。端上一个陶瓷大碗,满满是新做的猪肉碎拌酱。“用的老广州海天黄豆酱,味道正”,饶原生说。他们此前搬了家,面积变小,书房随之调整,“但这里能买到正宗的鲮鱼滑”。 “做的时候认真对待,你会发现连一顿饭都能吃得过瘾。写作也是这样。从构思、采访到写作,仿佛烹饪,能享受过程和结果。” 书房和厨房是家庭的两个肾 搬来滨江路之前,饶原生的书房据说很大,“如今房子小了,只能化整为零”,客厅一个书柜,各房间分置一个。书柜内外细尘不染,分门别类存放着民俗、经典文化、畅销国学作品等,还有不少“讲饮讲食”类。 书房的变化与“厨房”有关。“为何搬回老城区?从前的市场连鲮鱼滑都没得买。广州有很多地方,其实并未融入有血有肉的本土怀抱,它们是面貌相似的城市组装件,人住在那里,好像无根的过客。这里的书房、厨房和阳台都不够原来好,但老城区整体保留比较完整,出门看见珠江,对岸是我长大的旧地,附近堑口市场什么都有,平靓正,而电梯里和邻居说话,好了,终于是同声同气。” 饮食、水土与文化气质关系甚密,前者提供的能量,或蕴含特定振动频率,与生于斯长于斯的身体更易产生共鸣。“没错,在某个体系中发育长大,回到那里才算身心自在。” 如同其书写和讲述本土民俗故事的自在,搬回老城区也给饶原生带来了舌尖上的自在。“当然,我很喜欢做饭,从小如此。住家饭是最好,有时很简单,一碗靓米白饭,我现在用台山丝苗米;一碟青菜,一定要浇土榨花生油;一碟梅菜猪肉饼。哗!你会发现一顿饭吃得很过瘾。做的时候专心想着做好,一定要对得住自己的胃。做饭是做人的一部分。” 在饶原生家中,厨房的闪亮洁净和书柜相差无几。书柜上陈列着精美的旧物,而厨房的窗台,新鲜绿植正向阳开。“书房和厨房是家庭里的两个肾,同等重要。一个代表精神,一个代表物质。只看书是不行的,精神层面和物质层面都要满足,形而上和形而下地位相当。”
命运让他重回文字的怀抱 那哪个阶段最开心,是买菜的时候,还是做饭的时候,抑或大家坐下共享美食的时候? “我想这是不可分割的。” 这种开心的感觉是否和经营文字一样? “做饭时候的快乐,和写文章时的快乐,一样一样。它们都有过程和结果,有的时候,你很难判断是动笔的时候快乐还是成文出书的时候快乐。好像写书,被催稿的时候觉得痛苦,构思、采访、动笔,就像做菜一样加工它们,有些心得会突然间悟到——我灼这条菜为什么可以这么鲜绿,咦,原来可以这样做;蒸鱼最后要淋一勺热油,噢,原来可以这样完美收官——写书也是。过程很快乐,成品很快乐,这顿饭终于可以填饱肚子了,这本书终于能拿得出去对得起读者了,这两样事情都‘好紧要’。” 所以,如同做菜,写作也成为饶原生的日常,成为难以割舍的喜好,并给他带来心满意足的快乐。如果从1974年其“处女作”在报刊发表算起,他至今已“从文”整整四十载。“这期间我一直有‘正职’,纯粹的个人写作都在八小时之外完成。” 饶原生的第一份工作,听起来相当拉风,它叫“金属监督”。没错,这是电厂的一个检验工种。“工厂有图书馆,周末回来又可去去中山图书馆和广州图书馆,我不间断地看书和写作。” 命运还是把他带回了文字盛开的场所。不断见诸公众视野的作品,让人记住了他的“能写”,1985年,饶原生进入《南风窗》,随后先后任职于《共鸣》、《粤海同心》和《南方》等期刊社。“这么多年来做的杂志都是偏向时政,所以在自由的时间,会把重心转向自己更加喜欢的本土文化。纯粹是一乐。”他坦言喜欢写作,发自内心的喜欢,并不看重虚名和利益。“不需要凭我的书做什么,也不去参评职称。靠写书赚不了多少稿费的,不能买车买楼,却能买书送朋友。” 他是勤奋的,为了赢得安静写作的时间,会在凌晨四五点起床动笔,然后八点上班;他是用心的,各个房间的阅读角都会精心设计,连坐厕旁也为书籍安排好地方;他也是坦率的,直言“我们这一代人,精神食粮的摄取先天不足,最好吃的东西是原味,传统文化就是原味好食材,我缺失了这一块,所以唐诗宋词明清小说,哪个朝代最巅峰就补哪门课,曾经的我就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
用文字破解客家美食密码 原味就是经典,原味就是好食材,对文化的态度也是对饮食的态度。这一次,饶原生在这两者之间找到了一个新的结合点。他又写了一本书,广东科技出版社最新出版的《靠山吃山——大山窖藏的客家味道》。 “为什么客家味道是好味道?因为它的食材好。客家的猪肉汤,在广州的客家饭店里出售的某些,水是从客家地方拿回来的,猪肉也是当地运来的,未被污染。原来的味道就是最好的。” 这本书诞生的机缘是这样的——有一天饶原生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记得你是客家人并且极其喜欢美食?‘客家美食’的书你有没有兴趣写?”祖籍梅县的他,广州出生长大,其实早已把自己当成广府人,“老实说,此前我对客家菜的认知近乎一张白纸,在与出版社的频繁沟通过程中,我逐渐认识到自己很适合接这个活。不识美食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本人的优势或许就在于距离感。而血缘里天生就拥有的客家基因,又能敏感地认祖归宗,迅速接近事物本原。” 美食寻源,妻子陪着他奔跑于梅州河源的山路,探访村夫名宿,咀嚼红肉绿叶,品啖粗茶甜酒。一只鸡如何达到“内外双修”,酿豆腐何以独钟“十六妙龄”,梅菜与扣肉怎么达成“天仙配”,在这本“某种程度填补了客家饮食著述空白”的书里面,饶原生着力挖掘源远流长的客家美食,并从岭南三大民系(广府、客家、潮汕)的文化异同方面,进行了妙趣横生的对比。 回想这次的寻源和写作,饶原生把它比拟成一场精彩的寻根之旅,一段畅快的创作历程。美事“悦心”,美文“悦目”,美食“悦嘴”,所以,采访过程中,饶原生一直坦露他的招牌笑容。 林语堂说过:“一个美好的清晨,躺在床上,屈指算算生活中真正令人快乐的事情时,一个聪明人会发现,食是第一样。” 饶原生肯定是发现了这一点,而且,如同把食物的精髓和情致,向内吸纳后再运作一般,他还通过文字,向外表达分享出来。 所以,也许可以这么说,无论是一饭一蔬,还是一字一章,每天的惊喜,可以来自微小的日常、实在的日常。 仿佛一碗简单的米粉,因为食材的讲究和制作的情意,也可以带来深长的快乐和忆记。
来源:http://www.ycwb.com/epaper/xkb/html/2014-08/15/content_518572.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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