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闽西的新文学运动
http://www.fjsq.gov.cn/ShowText.asp?ToBook=212&index=188&
汤家庆
“五四”运动提出的要求科学、民主和打倒“孔家店”的口号,对闽西人民有深刻的影响和启蒙作用。广大青年知识分子在漫漫的长夜中看到了曙光,增添了无限的信心和勇气。他们纷纷结社集会,出版刊物,兴办新学,提倡白话文,研究新文学。在龙岩,章独奇、林仙亭、邓子恢、陈少微、张觉觉等组织奇山书社,创办了《岩声》月刊。在永定,陈正、曾牧村、胡永东、胡其文等组织晨钟社,出版了《钟声》。此外,《新龙岩季刊》、《到民间去》、《幻灯》、《虹痕》、《汀钟》、《莲钟月刊》等进步刊物,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闽西青年知识分子占领文化阵地,研究新文学,畅谈新思想,以笔代枪,向封建文化作斗争。
“五四”运动冲击着封建思想的大堤,首先是兴办新学,提倡白话文,为闽西新文化运动开辟了一条崭新的道路。1919年秋,从南洋回国的章独奇,率先在龙岩东平小学讲授白话文,白话运动在闽西逐渐普及,这为宣传新文化、新思想,创造了极好的条件。随着白话文的推广,闽西新文学创作不断崛起。
新诗是闽西新文学创作的主体,它形式上是用白话写诗,句子不限长短,声韵不拘平仄,采取自然音节,打破了旧诗格律的束缚。诗的内容贴近群众、贴近生活、同情处在社会底层的民众,鞭挞军阀和豪绅统治,充满民主、自由思想,可谓革命先声,也是新文学向旧文学的示威。当时,新诗创作最丰富,影响最大的是章独奇。
章独奇(1894~1936年)又名笃其,笔名香海居士、雨青,龙岩社兴人,1913年毕业于福州法政专科学校。“五四”运动后,他在龙岩任教,同时担任《岩声》月刊的总编辑,在繁忙的教学和编辑之余,他创作了数百首诗歌,分别在《岩声》等报刊上发表,后汇集出版了《南洋杂诗》、《杈集》、《枯叶集》、《青春游草》等诗集。他以奇山书社和《岩声》为阵地,聚集了林仙亭、苏庆云、邓子恢、陈少微、陈雪琴、张觉觉等一批新文学作者。林仙亭评价章独奇:“我岩新青年思想的解放,文学的革新,不得不推他为先觉者。”
章独奇始终不懈地创作,利用业余时间,在诗的园地里笔耕不辍。他同情农民,高唱《农村的歌》:“我们的汗是臭的,谁的汗是香的?臭汗黑脏脏,香汗珍珠样,香汗透轻罗,臭汗渍衣破!真有臭汗与香汗?是谁看过和嗅过?”“去年早稻打对折,今年晚稻又没收!阿爹平日骂我骨头硬;骨硬,挨饿也泪流”“我们无所求,我们无所求,但求自由!但求面包,但求自由与面包!”
他极力提倡反抗军阀和豪绅统治,诗里充满了强烈的革命呼声:“我不打狗,狗要咬我;人不刺虎,虎要伤人!”(《斗争》)他大声疾呼“为自由而战哟,为人道而战哟!为正义而战哟!我们只替自己打死仗;我们就在这里扎硬寨”(《革命》)。
对龙岩人民惨遭兵灾的苦况,他有深刻的体会,创作了《短短的人》、《真难堪呵》、《割稻》、《面铺老板》、《哀适中》等白话诗;对当时龙岩“花会”、“赌祸”之炽烈,他写了《沉沦》,发出沉痛的控诉。为了让自己的诗更贴近生活,贴近群众,从1924年起,他在旧体诗精炼、有韵、易于传诵的形式中,注入谴责军阀、豪绅统治的新内容,创作《王家兵马勿重来》、《春日之歌》、《大拉侠》、《旧历甲子三月纪事》等诗。同时,还以龙岩方言创作民谣《割麦插秧》、《吃人王》、《农歌》、《三字谣》和山歌《岩风》等,痛斥“北兵过了又南兵”的纷乱时局。
章独奇的诗里充满着新生命、新思想,而造句用韵,又很自然,不为旧诗律所束缚。他的诗风是多样的,《北京的苦痛》,是酣畅淋漓的;《纯洁的悲哀》,是缠绵悱恻的;《沪宁车上》,是活泼而优美的;《农村的歌》,是委婉而飘逸的;《依旧》,是急转直下、愈唱愈高的;小诗又很多是轻灵淡远,尺幅千里的。
在新诗创作中较有影响的还有《岩声》成员林仙亭,他在中学时代受章独奇的陶冶,开始学写诗。“五四”运动后,他和章独奇一样以白话写诗,是章独奇的知己和诗友。章独奇的《杈集》、《枯叶集》和《青春游集》等3部诗集,都是林仙亭作序出版的。因而可以说,林仙亭是在新诗创作和文学评论方面都有成就的文人。他的《呼吁》表现了一个青年知识分子在“黑洞洞”、“冷冰冰”、“臭脏脏”的天地间苦苦求索的心情。《岩城纪事诗》以龙岩方言揭露了龙岩“花会”、赌博给社会带来的灾难。《春去了》、《海滨落日》等写景诗细致生动,清丽淡雅,显示了白话诗活泼清新的长处,表达了作者对大自然的爱。1924年,林仙亭出版了诗集《血泪之花》,更为淋漓尽致地表现了他的反抗精神。
1925年冬,经邓子恢介绍,林仙亭加入了国民党,先后在国民党龙岩县党部和岩平宁政治监察署工作,积极领导工农运动。1927年,龙岩“四·一五”反革命政变时,林仙亭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入狱,他在狱中写下了《狱中记》,其中包括13篇文章和诗歌,充分表达了他身陷囹圄,无所畏惧的斗争精神。
在《岩声》发表新诗的作者,还有陈少微,陈雪琴、逸民、卿侬、健痴、又新、耐冰等人。他们中有的是“无畏的伟大的反抗者”(又新《皮球》),有的要“唤醒一切的平民……,打倒一切的军阀”(健痴《老虎》),陈少微更是呼吁“反抗一切的民贼,一切的强权,争回我们的自由之路呵”。在《到民间去》上发表新诗的有黄应科、张景崧、行五等作者。“五四”运动后,新文学创作增加了反帝爱国的内容。如永定中学音乐教师涂演凡创作了诗歌《打倒帝国主义歌》,“帝国主义真可恶,侵略我领土,鸦片一战,五口通商,还割香港去,开公审的公堂,设租界的巡捕,东借西借‘荆州’,杀我同胞不算数”。他号召人民群众“觉悟!觉悟!难道任凭他欺侮。众生平等同是人,怎的怕他不敢怒,大家一起来;死里求生路,替我沪、汉、浔、粤同胞报仇。”。这首歌在闽西广为传唱,影响深远。
与新诗并起的还有散文,其中多是杂感,有“文艺性的论文”之称。《岩声》月刊设有《杂俎》、《文艺之花》、《岩灯》等栏目。《钟声》设有《杂俎》、《随感录》等栏目。这些作品多是评论现实斗争的问题,鞭挞腐朽的旧社会,且笔触短小,辛辣、锋利。
章独奇的散文清新而又凝重。《忆禾山》将乡村禾山比作令人“醉倒”的处女,“青青的山,绿绿的田,江上的屋子——却满浸着深深的海趣。一路上,拂着凉凉快快的晨风,洒着零零落落的朝雨”,而把厦门闹市比作“泼刺刺的恶少”,“他有翻江倒海的污浊流,他有灼地熏天的金银气;他天天在诱惑人,尤其喜欢诱惑贞男与处女”。因而告诫人们“千万不要受人诱惑,千万不要被他玷污!”作者的爱与憎跃然纸上。《红叶之语》借“大自然的萧杀”,喻“人事的悲哀”。作者在“红叶的喧语下”,“赤裸裸地‘瞧见了’一个被兵匪蹂躏的乡土”,“山下那些破败的屋子里,仿佛都只行丐着几个龙钟的老妇,与褴褛的孩子……”
林仙亭的散文以记叙为主。他的《十天日记》揭露了资本家的臭味:“他把卖吗啡、鸦片的臭钱,盖一间高大的洋楼,要做什么乐成会,开演梨园,大闹特闹,来夸耀他的阔绰,恨不得项王一炬,化为焦土!”
树人的散文则以议论见长。他在《岩声》上陆续发表《心痕》等14篇散文。这类散文表现了“五四”以后杂文的战斗特色。
《钟声》也发表了一些优美、激奋的散文。大声疾呼:“恶浊的空气、荆棘的环境,我们耐不住了,那么要叫他不作呓语,还我光明,非敲起晨钟,恐怕要永久沉沦下去了”。(《钟声》宣言)“汀州的同胞们呵!你们也瞥见喜马拉雅山顶边,黑云迷雾里的电光一闪么?”
张赤男的作品多是一事一议的杂文,他用辛辣的笔,揭露汀州黑暗的社会。他在《记近事》中写道:赌博“是丧身的源头,亡家的祸根,今日我们汀州的社会,都变成一个赌博的社会了,何怪乎我们中国会弄到这样的弱呵!”张赤男当时还是一名中学生,能运用手中的笔去战斗,足见新文学运动在闽西的影响之深。
小说创作比起诗歌、散文少得多,只在《岩声》上发表了20多篇,题材多是揭露“兵灾”带来的“悲哀惨淡的景象”(张翠君《春日傍晚》)。这些作品在人物刻划、情节构思上都显得薄弱,思想性,艺术性都不高。比较好的是独醒写的记实章回小说《甲子劫》,作品继承传统章回小说的艺术手法,以战火四起,烧杀淫掠,给人民带来灾难的史实为题材,较深刻地揭露了社会的黑暗面,是一部较成功的作品。
闽西新文学运动对闽西革命具有重大的推动作用和影响。首先,兴办新学,提倡白话文,不但改革了旧教育,而且也是对旧观念、旧道德的冲击,它促使文化教育更好地为革命服务,使文学以新的形式和内容,跟人民接近了一大步。其次,许多知识分子以各种形式、题材、风格的作品,猛烈攻击封建制度、封建道德、封建婚姻。揭露军阀统治的黑暗现实,表现了与旧传统彻底决裂的精神。更可贵的是,一些革命知识分子不仅以文学创作直接、间接地促进革命事业,而且还积极投身实际斗争,站在反帝反封建运动的前列。邓子恢、陈少微(陈明)、阮山、张赤男等同志,后来都成为闽西革命的先驱。可以说,新文学运动为闽西革命准备了一大批人才。
(责任编辑 林位芳)
http://www.fjsq.gov.cn/ShowText.asp?ToBook=212&index=188&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