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huangchunbin 于 2016-5-21 17:10 编辑
http://bjyouth.ynet.com/article.jsp?oid=37199098
林生祥的歌声飘荡在朝阳文化馆,清新优美,也力量非凡
■意外:他被称为“抗议歌手”,音乐却是优美诗意的,态度却是谦和内敛的
事先不少人都以为,这会是个摇滚如崔健、或者是愤怒如年轻时的罗大佑的人吧?然而,抱着吉他坐在朝阳文化馆“后SARS剧场”中的林生祥却是斯斯文文的。
他戴着眼镜,脸上时常会露出腼腆温和的笑容,在简单干净的吉他和弦声里,他轻声慢语地用客家话唱着一个《种树》的故事:台风肆虐过后,一个乡间的男人开始把倒在地上的行道树扶起,一棵棵种回土地……“种给离乡的人/种给太宽的路面/种给归不得的心情/种给留乡的人/种给落难的童年/种给出不去的心情/种给虫儿逃命/种给鸟儿歇夜/种给太阳长影子跳舞/种给河流乘凉/种给雨水歇脚/种给南风吹来唱山歌……”清新优美的歌谣安静却有力地浸入人的心里,让人感到土地的亲近、自然的美好,却分明又有沉甸甸的疼———那是“归不得的心情”、是“出不去的心情”,但一棵一棵的树却顽强地种着希望。
原来这就是著名的林生祥:在台湾因为用音乐进入农业、劳工等社会话题、在美浓反水库运动中名声大振的音乐人林生祥,四次获得台湾“金曲奖”大奖、却因去年在颁奖典礼上拒领奖杯而引起轰动的林生祥。这样一个早就被冠以“抗议歌手”名号的人,却以这样优美而充满诗情的音乐、谦和而内敛的态度,给我们带来更为宽广、丰富和深刻的撞击。
在演出过后《读书》杂志主办的题为“歌唱与民众”的讨论会上,许多来宾倾向于从社会运动的角度来关注和理解林生祥。他却一再谦虚而温和地解释:他真的不能代表20世纪90年代台湾美浓社区的反水库运动,他的音乐在其中只扮演了非常次要的角色,却因此不公平地获利颇多,那个时代对他而言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当生活归于平静的时候,他认为更困难的是用音乐表达生活的常态和死亡的主题。这个在台湾音乐界罕有地直面岛内资本体系下农民问题的音乐人,似乎把他的力量尽力转到生活和音乐的背后。这种看似退隐的姿态,意味着什么呢?
■美浓:他一心考入淡江大学去朝拜民谣圣地,并没有想过自己还会返回故乡
位于我国台湾省高雄县的美浓,是一个有着好山好水的农业小镇。它是台湾客家文化保存最为完整的村镇之一,而且还盛产知识分子,是台湾出博士最多、外出读书郎返乡率最高的小镇。而且,镇上的文化人特别有使命感,他们注重传统的保存、文化的延续、生态的维护,美浓的小学老师都会把插秧、种田、收获的劳作当成学生们的必修课。
农人子弟林生祥便是美浓出来的读书郎,从小跟着父母在青山绿水之间劳作,饱受客家文化、客家山歌的浸淫。然而故乡虽美,在他读书的年代,大家的观念里考出去的读书郎是到大都市里出人头地去了,有出息的人怎么会留在山里种田受苦呢?林生祥考取淡江大学的时候,无论是务农的父母,还是他自己,都没想过会回来。
那时他一心考入淡江去朝圣———20世纪70年代那里是台湾新民歌运动的发源地,校园里一直有民歌创作的传统。他的少年时代受80年代台湾民歌黄金时期的影响,很想做一个抱着吉他唱歌的音乐人。他喜欢的音乐从一开始就和主流的卿卿我我甜腻情歌划开了界限,罗大佑歌曲中诗的意象、对人生和社会的诘问与思考,乃至于来自内地的崔健音乐中的粗粝和力量,以及这两人把民间音乐融入流行音乐的成功尝试,都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影响。他一心希望可以做这样的音乐。
1992年,尚在大学的林生祥与人合组了“观子音乐坑”乐队,开始了创作与歌唱。台湾文化评论人、纪录片工作者张钊维说他那时候的创作“不过也就跟所有大学生乐队要表达的那些东西一样”。虽然一开始他们就目标明确要做和自己的土地相关的独立音乐,但是在对工业社会进行批判、对土地表达关怀之时,故乡美浓的生活和文化浮在林生祥的身体里,更像是一个背景。
然而也就在那时,美浓命运的变化将他拉入故乡的怀抱。1991年,台湾当局决定斥资1100亿新台币在美浓修建坝高147米、距离最近的村庄只有1.5公里的大水库,由于当地的百姓认为此项工程将对农业、生态环境和生存条件带来灾难性的影响,美浓的乡亲们和返乡知识分子一起,开始了持续多年的抗争活动。1993年,当抗争活动刚刚开始时,林生祥决定为家乡和父母做些事情。
他找到了活动的负责人,说观子音乐坑将举办创作发表音乐会,他要将演出所得捐出来。“结果他一开始以为我是骗子。”林生祥开着玩笑回忆说。
那个“他”,活动的负责人之一,就是后来为他写了十年歌词的钟永丰。
■返乡:他身体里的故乡一瞬间在土地中生根发芽,他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钟永丰和林生祥同是美浓人,还是淡江大学校友,但此前他们素未谋面。钟永丰大他七岁,很早便开始用客家语言写诗,1990年父亲因体内农药残留过量去世,驱使他返回美浓,反思台湾经济泡沫之后的农业问题,做了大量当地农户社会调查工作,从此将关注资本体制下的台湾农民问题作为工作的方向。钟永丰第一次看到林生祥时并不相信他,因为太多人跑来说捐款支持美浓反水库活动,结果都没了下文。但是林生祥真的拿着音乐会所得的票房来了,他说,自己无所贡献,能做的只有写歌、唱歌。他的音乐从此与反水库运动密不可分。
最初,受到农人们在城市里请愿时唱山歌壮威的鼓励,林生祥的创作以客家山歌为底,《反水库之歌》、《美浓山下》等几首歌曲颇受欢迎。但是当1997年他服完兵役回到家乡,为当地一个传统文化集会演出时,原本有二三百人的观众最后只剩下11个,其中7个还是林生祥的亲戚。“完蛋了,我的音乐回不了家乡。”原本以为自己的音乐扎根于土地的林生祥深受打击。
同年,他应邀参加一个国际音乐节的演出,发现自己的乐器演奏技术在外国乐手面前几乎是羞于见人,而众多国家的音乐人傲于示人的都是自己的民族音乐和乐器。这使他更受震动,原来自己的音乐不仅乡亲们不接受,也根本拿不出台湾。
1998年,美浓反水库运动进入严峻时期,从美国留学回来的钟永丰找到了处于创作苦恼中的林生祥,开玩笑地劝他:“跟我回家去吧,反水库很好玩的。”林生祥做起了钟永丰的秘书,跟随他四处走动,他说自己“真的吸收到了养分,世界变得立体了。”他更为深入地关注台湾在资本主义成熟阶段对土地的压榨和环境的破坏,更多地了解台湾农业面临全球化、WTO等问题时农民的生存变化。同时,他深入学习和研究客家民间音乐的社会文化内涵和独特音乐性,向老艺人学习客家民谣的传统,闲时则帮妈妈养猪、帮家里做农活。
钟永丰对林生祥说:“反水库反到没有招式了,应该在文化上把深度和宽度拉开来。”他和林生祥讨论起将音乐与运动结合的可能性,他们目标明确,要做与乡亲们在一起的、同时又能批判现实、结合运动精神的音乐。善于用客家语言写诗的钟永丰承担歌词的创作,林生祥则开始了音乐创作上新的一页。
“交工”是指美浓的农家农忙时交换劳动、互助帮忙的形式,一群志同道合的年轻人组成了新的乐队,就叫“交工乐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