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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曾一智:笔战“推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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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30 17:07: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曾一智:笔战“推土机”
http://www.yingzao.net/dispbbs.a ... p;ID=302&page=1  
□本报驻京记者 吴晨光

  站在“老人”身边
  哈尔滨车辆厂院内,“老人”孤独地矗立着。他101岁,经历了从沙俄统治到人民铁路五个时代。马列主义从他的面前最早传入中国,他见证了有中俄两国工人参加的最早的中国工会。1946年4月28日,当哈尔滨成为中国解放最早的城市后,他所在的哈尔滨车辆厂是解放区最大的工厂。一批批“六零”炮弹从他身边运走,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战火纷飞的前线。
  但在今天,“老人”没有了尊严。隆隆的推土机从他身边驶过,一群民工撕烂了他的衣衫,用灶火熏黑了他的脸颊,把大小便遗弃在他的胸膛……
  曾一智称铸铁车间为“百岁老人”。站在“老人”身边,曾一智不停地感叹着命运对这位百岁者的不公。
  今年7月初,当本报记者第一次见到她时,这位50岁的女士第一时间把记者带到了车辆厂旧址。在铸铁车间里,几个正在吃午餐的民工警觉地看着我们这两个陌生人,随手把剩饭泼在了地上。
  “车辆厂的地盘很快就要变成商品住宅楼了。”曾一智说,“我不知道,铸铁车间的生命还能延续多久。”
  作为《黑龙江日报》社的资深记者,曾一智最近6年的精力几乎全部投入到保护哈尔滨的古旧建筑上。
  过度操心已经让她的头发变得斑白;长期奔波带来的胃病使她不时经受痛苦。她语速很快,瞬间就能把你带入到她的语境中,她执著于自己的思路,你很难打断她的滔滔不绝,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会掉下来,为了那些老房子的命运。
  在曾一智眼里,哈尔滨每座老建筑都是有生命的。“当他们被拆除之后,我像拾起自己亲人遗骸一样,拣起破碎的砖瓦。”她在文章中写道。




  《城与人》
  作为记者,曾一智“阻止轻率拆除老房子的板斧”的第一武器是笔。
  1998年春节前,曾一智参与创办《黑龙江日报》的哈尔滨新闻版。她成了《城与人》专刊编辑,这个名字来源于俄罗斯作家费定的《城与年》。“这是我人生旅途非常重要的一个转折点———我从此告别了作为一个文学副刊编辑的17年‘懒婆’生涯。”曾一智说。
  《城与人》的创刊号是《穿越博物馆广场》,文章追述了圣·尼古拉大教堂被摧毁的过程。她在文中写道:“我在童年时期,耳闻目睹了那些红卫兵由于疯狂的个人崇拜而导致的‘集体撒癔症’。砍伐文化的板斧所向披靡。就在那时,哈尔滨的建筑艺术珍品圣·尼古拉大教堂被拆毁了。当人们欢呼‘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伟大胜利’时,我却听到邻居王观泉叔叔和我父亲近乎悲愤的声音。”
  曾一智生在北京,1961年随同下放黑龙江的父亲来到哈尔滨,目击了这里数十年的变迁,熟悉每一条街道。她的父亲曾巴波———一位著名记者和作家,把那种对文字的感觉和对社会的责任感,遗传到了女儿的血液里。
  “在《穿越博物馆广场》中,我告诉大家,我们没有任何权利去砍伐文化。”曾一智说。
  《城与人》最初的“希望通过新老照片的对照反映城市发展变化”的思路很快被突破了。当曾一智发现大量拥有重要文化历史价值,甚至被列入保护建筑名单的老房子开始被拆除时,她开始发表文章,矛头直指开发商的推土机。《保护中央大街》、《保护百年老厂》、《保护滨江关道衙门》、《保护历史的见证———老房子!》……6年来,曾一智以每周数千字的速度在《城与人》上发表文章。

  “踩访”哈尔滨
  为了让笔言之有物,曾一智一直在用腿去“踩访”这个城市。在她的背包里,时常装着一双运动鞋,当她与本报记者一同“丈量”中央大街时,她换上了它。曾一智说,她曾数百次地穿过数公里长的中央大街———大街的两旁曾聚集着哈尔滨最具代表性的欧、法、俄式建筑,而现在,很多已经被新建设的赝品所代替。她的背包中总是装着相机,对于那些难以存留的老房子来说,只有无奈地给它留下“遗像”。还有卷尺,采访时本报记者作为“助手”,和她一起量了车辆厂数十棵古树的腰围。
  曾一智经常参与城市规划与保护座谈;也会现身电视,为保护“她的老房子”呼吁。有时候,会有一些对保护建筑有兴趣的年轻人跟着她跑来跑去,他们感叹:这个表面纤弱的大姐、阿姨,走起路像风一样,不知疲倦。
  “在进行中,你需要付出代价———不光是时间、精力和心血,”曾一智说,“包括挫折、威胁甚至恐吓。”
  2002年9月,哈尔滨车辆厂搬迁改造工程开始了。在曾一智的努力下,铸铁车间的8台老机床,最终被省文化厅鉴定为文物。但在搬迁过程中,现场正在拆除的钢架倒下来,砸断了一台1904年产于乌克兰的老式插床的顶部。当曾一智近前拍照时,一个壮汉一把将她抡到一边,抬手就抢走了相机。“周围没有人帮我,我必须在气势上压住他,”曾一智回忆说,“我就冲上去抢回相机,大喊:你破坏文物已经犯法,再打记者就是罪上加罪!”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曾一智的笔不可谓不犀利,《城与人》专刊在当地直至海外都有影响。1999年6月,时任哈尔滨市委书记的王宗璋就在《保护应保护的建筑》一文后批示:“把应该保护的建筑保护下来,这是我们的责任,否则对不住历史,对不住后人。”
  但是她所面对的是房地产开发商,一个掌握着大量财富的强势群体。尽管屡屡得到政府的批示,几年下来,称得上“保护成功”的案例也不过几个。曾一智用“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来形容处境。
  2000年4月,哈尔滨市启动少年宫地区改造工程开始了。其中两座建筑一座是1946年4月28日哈尔滨解放后中国共产党哈尔滨市委的第一座办公楼,另一座即是圣·尼古拉大教堂神职人员住宅。曾一智连夜赶写了报告———《哈尔滨城市建筑风貌已遭严重破坏,轻率拆除必须立即停止》。第二天一早,她捂着犯了颈椎病的脖子把报告交给市委书记的秘书。市委书记在报告上批示:“曾一智同志的意见是有道理的。如何保护好这些历史建筑,保留哈尔滨独特的建筑艺术风格,是我们的历史责任。”而且市委书记当天就赶到了现场,可在现场他被那些想拆老房子的人告知“主教府是危房”。“主教府”最终仍被拆除。
  而哈尔滨市委办公楼,在曾一智的呼吁文章见报的当天晚上被拆除。“我赶到现场已是一片瓦砾,”她说,“当地居民说,你要不发文章还拆得慢点儿,你的文章一见报,人家怕市委书记再来,赶紧拆了。那天下着雨,我第一次有了心力交瘁束手无策的感觉,就站在雨里哭起来了。没有人听见我的哭声,那片闹市区里的瓦砾上只有我自己。”
  曾一智印象最深的是,一次拆除中,在她的努力下已经争取到了政府部门的“保护令”,但就在命令颁布的当天夜里,开发商的炸药包炸碎了那座老房子。
  “真是前门接旨,后门抄斩。”她说,“我当时正在排第二天要出版的《城与人》专刊,本以为那座老房子已得到保护,还把这一喜讯写在文章里。这个噩耗对我无疑又是一次打击,但我已经不会哭了,只有愤怒。我临时撤掉一幅图片,加上了这个消息。我写道:如果舆论监督和职能部门都不起作用,城市的发展必然陷入无序和混乱。而这,正是让我最困惑的一种状态。”

  哈尔滨的刷新与失落
  在翻看有关保护建筑的保护要求时,曾一智还发现了地方法规的“退让”。1986年所颁布的“办法”是:一类保护建筑,建筑物不允许拆除,也不允许改动建筑本身的平面格局和立面造型;二类不允许拆除,但平面格局可以做适当调整;三类同样不允许拆除,但可以根据情况,局部改动立面造型及内部平面格局。事隔11年,“办法”加了一条:因国家建设特殊需要必须对保护建筑进行迁移和拆除的,经市规划、房产管理部门审核后,报市人民政府批准。
  “有什么样的工程必须对保护建筑进行迁移和拆除呢?”曾一智说。
  现在,除了被拆除毁坏的,内部结构的破坏性改动以及外墙的“刷新”也是曾一智担心的事情。她在一篇文章中写道:
  哈尔滨医大第一医院住院处后的赵一曼养伤处原来是平房,在1986年定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时已加高一层。后来又把门改到临街处,最近胡乱篡改建筑颜色,翠绿的墙面、鲜红的屋顶,俗不可耐。红军街上的原日本总领事馆是一类保护建筑,地下室是关押抗日志士并向731转移的监狱,但现在却在临街处破坏立面开门改做婚纱店。革命旧址哈尔滨新报和萧红住过的东兴顺旅馆是同一座楼,是三类保护建筑,被玛克威商厦开膛又截肢,然后还要把这个萧红的耻辱地作为商机来炒作,真是历史和文化的悲哀……
  “为城市甩去贫穷落后的帽子、为自己创建新家园的愿望没有错误,但在发展经济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些?不要让中国的历史文脉在我们这一代断裂掉。”曾一智说,“即使从眼前利益来看,轻率拆除老房子也是在毁掉宝贵的旅游资源。我曾多次看到为哈尔滨建筑艺术魅力慕名而来的国内外游客的快乐和失望,以及万里来寻旧地的曾在哈尔滨居住过的犹太人、俄罗斯人寻找旧居、母校、公司等老房子时的欢欣与失落。”

  “我的血依然是热的”
  哈尔滨,确实是一座风格独特的城市。自1898年开始建设中东铁路,到十月革命之后,大批的俄侨———最多时有15万人来到这里,使它很快发展为远东的国际商埠和文化中心,以及西方文化进入中国的一个重要窗口。哈尔滨曾拥有30多个国家的侨民,21个国家的领事馆,一批欧洲、俄罗斯的建筑设计大师在这里留下了难以记数的经典之作。
  2004年1月,报社出于经济原因的考虑,将《城与人》的版面用于其他方面,《城与人》停刊。翻开厚厚几沓《城与人》专刊,记录着历史的报纸已经泛黄。它共存在了6年,影响远及到俄罗斯、美国、澳洲、波兰、加拿大、日本等国;刊载的文章多次被国内及俄罗斯报刊转载。
  去年1月,曾一智发表的80余篇文章被集结出版———《城与人:哈尔滨故事》。这本书成了她的纪念物。
  “我就是那种就长了一个心眼儿的人,因此很不灵活,不适应那些非正常的事情。”她简单地说道,“我是个从未做过有偿报道的记者,甚至会倒过来给采访对象买礼物,请吃饭。活跃在我面前的另一些人,他们可以很轻易地写作,用赞美的谎言来换取开发商的红包和广告。我不愿意那样生存,一个有良知的人应该认为那种生存状态是一种耻辱。”
  曾一智说后来她心里一难受,就去街上看“我的老房子”。但是看到那些“老朋友们”熟悉的身影就又忍不住流泪。读者们仍然在给她打电话,举报诸如破坏保护建筑、私砍大树等等与这个城市有关的事情。
  “我不能不管,不可能对一个信任你的人说‘不’。”
  目前,曾一智所供职的部门是“新闻志编辑室”,负责编写黑龙江日报报史的工作。但她依然奔波于那些老房子之间,她没有停笔,她用写信件和内参的方式向高层传递信息。27日她还告诉记者,最近得到消息,那座老气象台将得到保护。下午她要去参加市规划局召开的专家论证会,谈她一直挂在心头的保护老房子的主题。
  “我的血依然是热的。”她说,“我做的真的是一件被这个城市的人需要的事情,或许50年后,我们能意识到。我别无选择,笔将是我永远的武器。”
  当看到本已由省长批示保护的铸铁车间沦落的情状时,她就不由自主地举起相机拍照。

  哈尔滨曾拥有欧洲各个流派的建筑艺术作品,道外区的“中华巴洛克”建筑更是这个城市独有的中西合璧的民居。
  那时的晚上,有些花园洋房里会随着丁香花的芬芳飘出丁冬的钢琴、柔美的小提琴,或者欢快的手风琴奏出的旋律;绿树鲜花掩映中,有时还能瞥见翩然起舞的身影。由视觉、听觉甚至嗅觉组成的印象,立体而整体地构成了我们这座城市与其他城市不同的风貌和风韵。
  如今,这一切已恍若隔世……
  让我们共同阻止轻率拆除老房子的板斧,为这个城市留下历史,为我们的子孙后代留下一笔属于全人类又惟哈尔滨独有的文化遗产吧!
  ———曾一智著作《城与人》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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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ast edited by sungjunghau on 2004-12-30 at 17: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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