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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2-4-16 00: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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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的历史与客家文化(续)
来源: http://taiwaninsight.net/taiwan/taiwan_culture_2_1.htm
在尹章义眼中,台湾史上应重重记下一笔的客家事件很多,而「六堆」与「义民」,至今仍是客家最显著的正字标记,「也是早期台湾开发史上两个最大规模的社会组织。」 借问「六堆客」从何处来? 康熙六十年,被视为清朝台湾三大反官叛乱之一的「朱一贵事件」,催发了六堆客家的形成。原籍漳州的朱一贵与客家人杜君英,在台湾南部举旗反官,两人一路攻下台南府城、诸罗县治,众奉朱一贵为「中兴王」,但不久朱一贵与杜君英内讧,闽、客分裂,势成水火,互相砍杀。 为保卫自己家园不被战火波及,包括今天内埔、美浓等在内的「大庄十三、小庄六十四」,组成「六堆义军」,分为前、中、后堆,最后朱一贵的闽军在万丹乡四维村遭六堆民兵力抗,加上清朝调来大军反攻,朱一贵腹背受敌,最后败于嘉义县。 在北部客家人陈运栋眼中,六堆是「战斗团体」的组合,团结精神远胜自己所属的北部客家人。六堆客家精神一路延续,日据时代,抗日名将刘永福力抗日本接收军队只是较知名的一个例子。六堆精神如今更已化为抗拒美浓水库、保卫客乡文化的动力。
*早年美浓的客家妇女,总在清晨时结伴赴溪边洗衣。洗衣时习惯面向岸边,以防止敌人从背后偷袭。(刘安明摄)*
朱一贵事件之后,清朝官员蓝廷珍奏请解除粤籍人来台限制,潮州、惠州客家人纷纷渡台。但客家族群也因此背负起「支持官方打击义军」的骂名,甚至至今仍普遍流传「客家人爱拍权贵马屁」的刻板印象,成为客家人莫须有的「原罪」;连同前年新版教科书引发的「义民爷事件」,都反应了客家在台立足的历程,比漳、泉客更为曲折沧桑。 在强调多元、尊重少数文化的今天,前年国中教科书「认识台湾」试教版出炉,却没有提到任何与客家相关的文化活动,因此引起客家文化工作者的抗议。编辑小组为此重新修订,加入客家人的义民爷信仰,但却草率说义民爷是一群「孤魂野鬼」,再度造成群情哗然。为此教科书二度修改,义民爷由孤魂野鬼更正为「忠义英勇」的神明。范振乾认为,「义民爷事件」凸显的,正是人们对台湾客家历史的无知与对客家文化的偏见。 孤魂野鬼?英勇义士? 究竟谁是义民爷?为何义民爷成为台湾客家人的独特信仰? 乾隆五十一年,在官方贪腐、民生困乏的情况下,林爽文由彰化起事,南部延及嘉义、凤山,北路在竹堑地区遭到客家人反攻。一百多位客家人死于此役,地方将他们一起埋葬,设立义民冢,后有义民庙的建立。
林爽文之乱平息后,客家人最后被官方视为剿匪有功,特颁发褒忠义民匾额。义民爷也因此被曲解为清朝官方的统治帮手,客家人再度蒙上支持权贵、打击忠良的不白之冤。 直到褒忠义民庙两百周年,新竹县长林光华还提及一位高姓议员质疑义民爷精神:林爽文是反清复明的民族英雄,义民爷不帮他,反倒帮清廷,这样的义民爷何忠何义之有? 放回历史框架来看,渡台禁令之后,客家人逐渐成为少数,在漳、泉环绕之下,需要更大的凝聚力与强而有力的依靠以捍卫家园。而类似朱一贵、林爽文事件的发生,虽是官逼民反,但在复杂不安的先期移民环境中,对客家人而言,往往成为其他族群作乱、掠夺的藉口。
范振乾认为,义民精神乃是二百多年前,台湾的客家先民在当时时空背景下,因为身家财产受威胁,乃至为了语言文化的继续存在,奋起自力救济所展现的精神。 义民爷受清政府赐匾,至今仍受质疑,但是正如台湾香火鼎盛的妈祖信仰,形成过程也曾受官方加封四十几次,并无任何不妥。两百年来,义民信仰无可否认已成为凝聚北部客家人精神的重心。每年农历七月二十日,桃、竹十五大庄轮流举办大拜拜,「全省二十五所义民分庙主神回朝,三万多信徒一波波蜂拥赶到……,」一篇文章如此描述义民庙创建周年纪念活动。黄荣洛认为,编教材的人只要打一通电话到义民庙问一问,就可以了解,义民爷在客家聚落绝非「孤魂野鬼」!范振乾则以「落地生根、保卫家园、自力救济、认同本土」十六字,总结今天的义民爷信仰。
夹缝中求生存
*「陇西堂」、「清河堂」,至今客家人仍不忘在屋宅正厅挂上堂号,这一家人更有著特殊的双堂号,显示祖先的入赘身份。*
台湾移民历程中,因语言、省分的隔阂,加上水资源争夺,与清朝以汉制汉的政策,造成闽粤客间紧张关系与对峙不断,当朱一贵、林爽文、戴潮春等几次重大民乱发生,各族群间的关系往往因此一触即发,酿成许多大型械斗。这样的大环境,为康熙以来逐渐屈居下风的客家族群,带来更大的生存压力,除深化了今天人们解读历史的复杂与困难,分类械斗也成为北部客家人「遁入」山区的原因。 黄荣洛在〈客家人的台湾史〉文中写道,雍正年间,客家人张达朝,早已入垦整个台中大平原的西北部,到乾隆五十年左右,张家所筑独雾拣圳的灌溉面积已有三千甲。根据《彰化县志》记载:「彰邑庠分闽、粤二籍,读书各操土音,各有师承。城市乡村,随处皆有家塾……,」黄荣洛认为,客家显然与闽南鼎足而立,其后嘉庆、道光初年还不断有客家人入垦,「至道光六年发生闽、客大械斗之后,入垦者明显减少了。」 根据日人伊能嘉矩的记载,道光六年,就因某一粤客偷了闽人一只猪,闽、客间前嫌旧隙一并爆发,成为一场大械斗的导火线。「闽、粤交界处焚杀不知所止,员林一带粤人不得不避入大埔心庄与关帝庙街防御坚守。以致北及大甲溪北淡水厅下,南迄虎尾溪嘉义县界,亦为之动摇。」 黄荣洛认为,这一场长达十几年的械斗,造成今天客家人往山区迁移。「台北县有一些地方的开发与客家人有关,不过后来因为械斗的关系,而往南迁移到桃园县或新竹县的很多,」《客家人寻根》一书也指出。
事实上,台湾早期械斗并非仅只闽、客之争。《台湾通史》指出,台湾开垦初期,开垦集团或以同旅,或以同乡相援引,如遇争地、争水纠纷,往往酿成集团间的砍杀,演成械斗。而械斗有不同地缘集团之斗,如闽粤之间和漳泉之间的械斗,也有宗姓之斗,甚至有职业团体之间的互斗,形式不一而足,统称为「分类械斗」。清康熙到同治年间,台湾大大小小分类械斗不下百馀次,同是客家族群,也曾为水源大打出手。 客家独唱采茶歌? 过去客观因素造成台湾史的研究过于粗糙,认为泉州人原来在大陆多居港口,因此到台湾也多落脚河口,漳州人多务农,因此迁居台湾内陆平原河谷从事农耕,客家人晚到台湾,因此只能定居浅山地区。这种依台湾开垦后族群分布的现况,加以合理化解释的说法显然过于简略。 今天台湾史的研究日多,拨开云雾,客家族群在台湾开发史的情境令人欷嘘,但中研院民族所研究员庄英章也指出,不需为了凸显悲情,特别放大某一阶段的历史,因为不同阶段、情况呈现的历史面貌会有不同。 以客家人向来自我标榜的硬颈、剽悍看来,支持客家争取历史「诠释权」的尹章义,针对客家人是否因为道光年间的械斗就退出西部平原、远走桃竹苗?他提出另一思考点。 他指出,北部平原上的客家人是在乾隆四十八年后陆续离开,这一时段,正是茶叶与樟脑成为台湾产业的出口大宗,「由于樟脑与茶叶的新利源开发,许多客家人迁徙到丘陵浅山地区,这是茶叶产区与客家人分布区约略重叠的历史原因,」尹章义认为,台湾的「采茶歌」也多为客家歌谣,几乎没听过闽南人唱采茶歌的!「许多客家迁离平原,并非他们『打输』闽客,而是被新兴产业吸引离去。」 今天由都会发展的角度往山区看,认为浅山「落后」,因此客家人一定是因为不得已原因迁离西部平原。从早期开发角度来看,却有不同的面貌,由于水源往往不在平地、而在中游,也是早期客家人选择山区的原因。师大地理系教授施添福曾提出客家人「深耕」浅山,因为他们在原乡就拥有开垦梯田的技术,很自然选择山区扎根。虽然由客家人一度开发北部平原的历史看来,此说不够严谨,却有不少客家人接受施添福的说法。
*在山区丘陵地务农,水源的掌握分外重要。「里社真官」供奉的是客家人特有的水神。*
认识台湾 对客家历史的不了解,其实只是过去台湾人对整个台湾史不了解的反应。中研院民族所所长徐正光表示,过去台湾史的研究多在「综述」,今天则需要更多地方、区域性的实地采访调查。 近十年来,客家人从「还我母语」运动开始,不断要求「现身」,但现身之后更重要的,对自己文化的认知、与其他文化的交流,「则要依赖更多有关客家的研究,增加对客家族群、与客家和其他族群互动历史的知识,才可能找到客家未来的新途径,」尹章义认为,而这是台湾土地上,不分哪一族群都需要努力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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