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近日红爆大江南北的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中,方言对白几乎贯穿全剧,有专家甚至高呼“方言母语剧”的时代来临。被热切关注的方言,正是中国民间思想与情感最朴素的表现形式,不过,作为侵入中国各城各村肌理的方言语态,也逐渐出现了濒危消失的可能。那么,在江西存在着哪几大方言?
A、详解江西五大方言
《我的团长我的团》中各种方言如同一曲交响乐章,实际上,作为江西省主要的方言赣语、客家话、官话、吴语和徽语同样可以说得舌灿莲花。从汉高祖时设豫章郡,郡治南昌,下辖十八县,遍布今江西四方。既有人口就有语言和方言,这个时期也就是江西方言形成的开始。
■赣语
南昌大学赣学院副院长、客赣方言与语言应用研究中心主任胡松柏教授是眼下省内研究江西方言的中坚力量。18日的下午,记者来到他办公室时,他正计划到弋阳等地作方言调查。“赣语是江西省最主要的方言,它不仅覆盖了全省面积和人口的三分之二,甚至还分布在湖南、湖北、安徽、福建等邻省的部分地区。”胡松柏说,而省内的赣语区可分为昌靖片、宜浏片、吉茶片、抚广片和鹰弋片。
而其中以南昌话为赣语代表或标准音,同时,赣语内部的各方言之间互通程度也非常高。例如形容很甜,南昌市、新建、铅山叫鲜甜,都昌、景德镇叫辛甜,宜春市、宜丰、高安、抚州市、临川叫津甜;形容很酸,都昌等叫浸酸,南昌市、峡江、景德镇、宜春市、宜丰、高安、抚州市、南城叫揪酸。
■客家话
客家话是仅次于赣语的第二大江西方言,主要集中在赣南。
“不过,客家话也有区分。”胡松柏说。客家话的形成,从宏观上来说,当然是来自历史上几次大规模的中原人民南迁的结果。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明清以前南迁至江西,并且随后在江西定居下来的客籍,由于年代久远,他们在江西深深地扎了根。他们的后代今天并不把自己称作客家人,也不把自己的方言叫做客家话。而我们今天所说的江西客家人,都是原先南迁后,已在广东福建一带定居,到了明末清初时期,由于广东福建一带社会动乱,又重新迁回江西的。这些客籍具有强烈的客家意识,他们称自己为客家人,把自己的方言叫做客家话。
客家话和赣语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但是它们之间的区别还是非常清楚的,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自我意识上的方言区别。客家话地区的人不论老少都说自己的话是客家话,称自己是客家人。他们许多人都知道自己的祖上是什么年代从什么地方迁来本地的。
■官话
官话通称北方方言,即广义的北方话。在汉语各大方言中,官话方言有它突出的地位和影响。不仅近1000年来,中国许多优秀的文学作品都是在北方话的基础上创作的,在历朝历代的官场上,长袖善舞的交际者都使用北方话,因而有“官话”的名称。
胡松柏说,江西的官话分南北两种,赣北长江沿岸的九江市、九江县、瑞昌市的大部分乡镇说江淮官话,赣南的赣州市城区、信丰县城及城郊部分农村说西南官话。但是,它们都分别受附近的赣语或客家话的影响,带有赣语或客家话的某些特征。
■吴语
南宋辛弃疾曾在上饶一带长期居住,留下了“醉里吴音相媚好”的著名词句,说明上饶一带说吴语已有悠久历史,也有了“吴侬软语”的好名声。胡松柏说,赣东北的上饶市和上饶、玉山、广丰三县说吴语。这里自古以来与浙江衢州吴语区一带交往密切,交通便利,浙赣铁路由此通过,经济文化上的联系十分密切,方言上的相通也就是顺理成章。
■徽语
胡松柏介绍,赣北偏东的浮梁、婺源、德兴一带的徽语是全省最难懂的方言。徽语的词汇和附近的赣语、吴语等方言并没有很大的不同。然而在语音方面,特别是韵母,徽语与其他方言却有着相当大的差别。
“赣语、客家话、吴语、官话和徽语,这是分片区比较明显的几大方言,江西省还有一些分布比较零散的方言存在。”胡松柏说,这就我们常说的方言岛。例如,江西全省各地还有一些较晚时期从外省迁入的移民说不同的汉语方言,主要的有“福建腔”(闽南话),分散在赣东北的几个县,此外还有少数民族的语言。
B、一个乡有9种方言
在《我的团长我的团》中,十多种方言交织在一起的场景令人忍俊不禁。在生活中,多种方言共存会是怎样的奇特场景?在上饶县铁山乡境内,就拥有9种截然不同的方言,《探索江西》记者曾来到当地,一天之内听到各种各样的方言,颇有南腔北调群英荟萃的感觉。
■9种方言各有来头
铁山乡实际上是上饶县南部的一个山区小乡,胡松柏教授对铁山乡奇怪的方言现象作过深入调查。他介绍说,铁山距县城和上饶市区信州区40余公里,铁山历史上较早有居民活动。其境内分布有“铁山腔”、“汀州腔”、“麻山腔”、“建宁腔”、“广丰腔”、“田墩腔”、“广东腔”、“福建腔”、“官话”共9种方言。
这9种方言各有来头。铁山腔是铁山乡的本地方言,是上饶县主要通行方言“上饶腔”的分支;上饶腔属于吴语处衢片的龙衢小片;汀州腔来自福建省旧汀州府,属于客家话汀州片;麻山腔又称“南丰腔”(称麻山腔是因为南丰移民初来时大都居住山地种植苎麻),来自江西南丰县,属于赣语抚广片;建宁腔来自福建省旧建宁府,与麻山腔同属赣语抚广片;广丰腔来自邻县广丰,田墩腔来自邻乡田墩;广东腔是来自广东的客家话;福建腔是来自闽南的闽语。
一个乡拥有9种方言共存的现象,使得当地居民的语言生活复杂而有趣,南腔北调耍宝找个乐子也是居民平时生活的常用法门。铁山腔作为本地方言,分布区域广,说的人口多,是各方言中的优势方言,从而成为乡境范围内的区域性共同交际语。更令人称奇的是,一村之中还存在着多种方言,在一些村庄里,只有几十百余户人家,却说着几种方言,有的村民一人就掌握多种“外语”,交流时选用何种语言完全可以随心所欲。
■方言岛造就多方言共存
如此繁杂的方言共存现象究竟是如何形成的?胡松柏分析说:“铁山多方言现状主要是历史移民活动的结果,铁山腔以外的汀州腔、麻山腔等都是外来移民带来的方言。外来移民入迁铁山的时间大都为清代前、中期。铁山成为移民迁入地的历史背景因素有两个:一是三藩之乱后的招垦,二是铜塘山区的开禁。”
实际上,不仅仅是上饶铁山一地,从大范围看,上饶、广丰、玉山三县和上饶市区属于吴语区,而同时,赣东北各地还分布有许多外来方言的方言岛,这些岛方言分别属于闽语、赣语、吴语、徽语、客家话等。岛方言与本地方言从总的架构上看处于被包围与包围的状态,但在局部区域中则常常彼此交织,“放眼全省来看,正是这种错综复杂的方言分布,使得许多地方形成了非常复杂而富有特色的双方言或多方言现象。”他说。
C、江西方言徒劳的挽留?
早前曾经有专家对南昌话做过调查,南昌话的入声分阴入和阳入两个,但如今在初中以下的孩子们中间已经几乎听不到阳入这个声调了,所有阳入调的字都读成了阴入。实际上,方言的危局早已是学界的共识,胡松柏教授说,有些方言的消失是必然的,尤其是一些方言岛,或者说有些方言即使没有消失,在一百年后听来,与现在的方言也会有所不同,方言也将越来越靠近普通话。
“例如对存在于赣东北的客家方言,这就属于‘濒危方言’”。他说,从汉语方言整体态势来看,有3500万使用者的客家话应该不会有“濒危”之虞,然而在一个局部范围,赣东北客家方言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趋于消失则是其发展历史的必然结局。据其调查,有相当数量的客家村落,其居民已经完成了放弃祖籍方言而改用本地方言的语言替换,走完了语言同化的全过程,或许仅有少数老年居民才使用客家方言。
上饶县田墩镇的黄坑村,是在康熙年间由上杭李姓建村的,但现在一些村民都表示,已不复记得祖上有说祖籍方言的情况,祖籍方言显然已从后人记忆中抹去。赣东北客家方言岛发生衰颓演变的时间和速度不尽相同,那些不再说客家方言的客家村落完成语言替换的时间有早有晚。
“我们不太赞成‘抢救濒危方言’的说法,语言毕竟不同于生物物种。”胡松柏认为,特别是对于赣东北客家方言这样的小区域、小规模的方言岛,且不说这种抢救是否必要,即便有必要,也未必有抢救成功的可能,因为在根本无法维持封闭的小环境的情况下,赣东北客家方言的交际功能在各方言岛迟早将彻底失去。
作为语言研究部门和工作者,面对“濒危方言”,所能做或首先应该做的“抢救性的工作”是如何尽快地开展调查,详细描写,把这种一旦失去就不可再生的语言资源记录“存档”,从而在方言岛一旦被湮没时,可以使这种文化陈迹获得另样形式的保存。 大江网-江南都市报。文/记者刘国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