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山——为家乡的冠豸山而作

惊飙舞雪

                冠豸山（莲峰）





                  石门湖





    “生命之根”与“生命之门”





              四堡雕版印刷展览馆




               雕版印刷工具

    （以上图片均来自《连城论坛》: www.onlinelc.com )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庙……”
      这已被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们叨叨得近乎歌谣，近乎梦呓。那座山，那个庙，以及……于我，真的缥缈得像梦了，时间和空间的纱在眼前层层垂落，那一切就逐渐归隐于我的梦境：

      梦里莲峰几度招，一如四堡故乡遥。奈无才识兴桑梓，纵有雄心上九霄。   东海浪，闽江潮，力游书海慕腾蛟。何当一睹香山叶，更上长城话射雕。

      十多年前填的这阕《鹧鸪天·求学感怀》，对于我来说，真有些一语成谶的味道。如今，果然就来到了长城边上、香山脚下的北京谋生。时常在梦境中忽隐忽现的那座莲峰和让我这个出版人颇感骄傲的故乡——“雕版奇葩”四堡，近日却让同乡作家马卡丹先生的一本散文集《客山客水》给扯去了层层面纱，刹那间露出了熟悉的面容。
      那座山，大概只有故乡人才知道它叫莲峰。闽西的这座山，若叫它冠豸山，不仅是它的读音，而且它的寓意，都是颇费口舌才能向外乡人解释清楚的。它之所以时常以“莲峰”的面貌出现在我的梦里，还因为莲的许多联想。余光中先生在他的诗集《莲的联想》中表达出莲的多种寓意，比如，莲可以因《采莲曲》产生“爱”的联想，也能因佛家的净土莲台而产生带着佛性的“怜”的联想，还能因《爱莲说》的“出淤泥而不染”而产生“洁”的联想。这莲，实在是一种“奇葩”（因此，我想，家乡四堡这“雕版奇葩”在我心目中可能就是莲——雪莲）。莲峰给我的联想远多于莲的联想，它寄寓着我的乡情、亲情、友情、爱情，以及学业、事业，等等。它以那么多面貌出现在我眼前，让我一直无法给它画一幅清晰的素描。
      山上的那个庙，大概就是灵芝寺了。当时我不明白，在我们一帮高中生的眼中只有“合影留念”价值的这个小寺庙，竟会让我年逾六旬的老母亲从五六十华里外的四堡，来到县城边上的冠豸山下，攀登几百级台阶，来到这个小寺庙上一炷香。我责怪母亲不顾腿脚风湿痛上冠豸山去“朝菩萨”时，她却说“朝菩萨”的人有神助，登山一点都不累。我们客家人虽然不至于“梦里不知身是客”，而时时都是“在路上”状态和心态，但客家妇女却大多长年守望家园。母亲这次“朝菩萨”所到的冠豸山，在我印象中是她所到达的地球最南端。她这次来，除了给在县城一中寄宿念书的我带来米和蔬菜，就是上冠豸山为我求“金榜题名”，为家人求“冇灾冇病”。她这亦奢望亦本分的愿望，当时我却觉得在同学面前给我带来了难堪。多年以后，震撼于藏族同胞以五体投地的虔诚千里迢迢去朝拜圣山圣水时，母亲的“朝冠豸”便让我渐生敬意。在我的人生中，莲峰就这样与母亲和神圣联系起来了。
      如今，每听到“从前有座山……”，又能给我几分禅偈的冥思。这是当时还在读高中的我无论如何也参不透的。
      那时，面对冠豸山，我们心中涌起的似乎更多的是青春期矫情的豪迈。记得读高一时学校组织了一次冠豸山植树的活动。我不知道我在冠豸山是否留下了什么有生命的东西，但冠豸山却给我留下了一首绝句《登冠豸》：“天阴雾冷觉衣单，路险山高迈步难。我叱天公休意恶，青年有志莫遮拦。”这首鹅黄的初学写诗之作，敝帚自珍地留在了我的笔记本中。多年来，这个登山的意象肯定时常出现在我眼前，于是才会有我诗集《多情人生自多情》中那最短的一首诗《我们这一代》：

            我们　从山这边爬上去
            太阳　从山那边爬上来

      这就是莲峰——一座催生诗情的山，在我心中它又是缪斯所在的奥林匹斯山；从山脚开始的攀登，也许会耗尽我的一生去朝圣。
      我一直认为，莲峰之所以为莲峰，全依赖石门湖的灵气滋养，这纤尘不染、碧灵碧透的湖水才能养育出圣洁的“莲”。
      这石门湖的确灵动得跟眼睛一样——能送秋波的眼睛！显然，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男女同学同舟共济时，尚因盛夏心无旁骛的热烈向往而未能领略秋波荡漾；到了十几年后的一个春节假期，我带着尚未成为妻子的那个女孩到来时，石门湖却早已望穿秋水，已经盼望得水枯见底了。于是，我发现她的心底有我。
      我们在湖底漫步，然后穿过湖底，认定莲峰方向，跋涉在山坡上没膝的芒萁中。为了更彻底地体验一种蛮荒的冲动，那女孩竟然脱下鞋子，穿着袜子爬山。看了酷似老人脸的寿星岩，以及那可以容纳几百人的山洞和有胳臂般粗枝干的杜鹃，会觉得南方的冬季也能给人以地老天荒的感受。这是旅游的淡季，又时过正午，似乎整座山都腾空给了我们俩，让我们肆无忌惮地体验“地老天荒”，一如从“生命之门”和“生命之根”体验生命的本真。
      莲峰成了我们这次游览的“终极目标”。穿过“一线天”，上到峰顶，会有一种特别感受或感悟：只有恋爱中的心灵可以真正沐浴到莲峰顶上的阳光，那阳光能让人挣脱肉身的囚禁。那天，那里，我们体验到分享阳光的幸福。



                                                                               2006.10.16   北大中关园


（文章来源：http://blog.sina.com.cn/u/49b814bc0100060s）

雨后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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