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的一個台灣客家聚落—吉洋庄

蕭山河

百年前的一個台灣客家聚落—吉洋庄     蕭山河
  按：吉洋庄位於台灣南部的高雄縣美濃鎮，是位於美濃南側邊陲的一個二度移民聚落。居民來源頗為複雜：有來自美濃老聚落的本地客、有來自屏東縣境的下庄客、有來自台灣北部的台北客、有來自鄰近旗山里港等地的閩南人、甚至有來自六龜二坡的平埔族。經過數代人的混合，居民普遍使用鎮平（廣東蕉嶺）腔的客家話作為日常交流語言。目前該庄居民近百戶，庄內沒有自來水供應，日常使用地下水，飲用另行購置的山泉水。沒有學校，小學在2.5公里外的和興庄，國中在4公里外的上清水。沒有公共交通工具，必須到1.5公里外的外六寮或台3省道招呼站搭乘巴士。該庄居民主要係以務農維生，雖然各項條件不如理想，居民卻頗知上進。目前擁有博士2名、碩士6名、醫生3名、各級學校教師約20名。其中以任教美國俄亥俄州立萊特大學的賴中生博士最為突出，他曾數度前往大陸學術單位演講，也曾受聘擔任雲林科技大學客座教授。美濃鎮第一位建築師鍾戊金也係該庄出身。
                 

    近日來查閱日本時代初期發行的《台灣日日新報》以探查日治初期的台灣概況，無意間發現1908年11月12日該報「藝苑」版面有篇署名洪史臣的詩作，標題是“中秋有感時寓蕃薯吉洋庄”，共有五言古詩四首，讓我感動不已。沒有想到育我養我成長的偏僻故鄉，竟然出現在如此具有歷史地位的刊物版面上。令我不禁提起筆來，讓鄉親們分享發現家鄉歷史的喜悅。
    詩作之一：
秋水白茫茫。岸柳色將老。殘暑退小池。蕭瑟樹間報。茅蘆竹作扉。奇峰雲不掃。鄰翁招我飲。鄉情亦浩浩。一飲正微醺。秋風吹隴稻。此景動余心。勞人嘆草草。
這首詩描繪了當年吉洋庄的秋色，沒想到當年的吉洋河畔竟然有栽植柳樹，這種情境多美呀！當年的吉洋庄都是茅屋，在1950年代我懂事時還是這樣的場景。茅屋的房門都是用竹片編成的，相信老一輩的鄉親們都能體會。不知道吉洋哪一位公太如此熱情，招請這位才子旅人一起飲酒。讓他內心甚感溫馨，喝了酒之後有點飄飄然，看看風吹稻浪的情景讓詩人內心更為感動！
詩作之二：
犬吠竹籬邊。兒童戲紙鳶。風聲亂岸艸。魚躍入深淵。有客市中來。杖頭肥肉懸。田家好風味。妻孥樂陶然。無憂榮與辱。芋栗滿園田。我飲亦已醉。狂歌長短篇。
雞鳴狗吠是鄉間很普遍的現象，沒想到當時的兒童也有機會放風箏。屈指算來，這些兒童都應該是吉洋人的公太輩了，現在這些兒童也都應已完全成仙去了。早年吉洋庄較有名望的「南隆王」廖進德出生於1900年，他應該屬於這些兒童之列，不知道這批放風箏的兒童中是否有他的身影？根據吉洋耆老賴天來先生的說法，吉洋河有個朱屋家潭，是吉洋的老庄頭所在。詩人說的魚躍深淵，可能就是在這個深潭吧？吉洋庄少有店家，當年可能需要從手巾寮或者和興庄斫豬肉。為了招待客人，家中老大特別去買豬肉用擔竿挑著帶回家中，應該是一般場景。看著老爸擔著豬肉回家，一家老小當然歡喜，因為那個時候打打牙祭應該是很難得的生活體驗。鄉間生活所求不多，只要田裡頭作物正常生長就很滿足了。詩人此時已有醉態，唱起歌來時長時短，斷斷續續也別有一番趣味。
詩作之三：
我昔歸家時。穉子門前迎。團圝如明月。年年不忘情。故鄉如作客。匝月復遠行。湖海空浪跡。奔走無定程。好花四時紅。雲樹千疊生。歸與復歸與。勞勞何時停。
詩人為了生計經常勞碌奔波，回鄉反而有如作客。回想返抵家門時，小孩高高興興在門口迎接，讓他感受一家團圓的溫馨。現在正逢中秋，卻在他鄉度過。浪跡天涯，何日歸程？心中好不惆悵！心中不斷感嘆，何時才能夠定居老家享受團圓之樂啊！
詩作之四：
好月正東昇。掛我門前竹。一樣弄清輝。千里共心目。山色青人照。蘆花白滿麓。年年作遠遊。歲月復相逐。秋風吹灘頭。秋雨洒茅屋。自愧鳥不如。飛倦覔巢宿。
吉洋庄的中秋明月高掛在門前的竹叢上，此情此景更讓他思念家鄉。不知家鄉妻小是否也在望著明月想念著他？遠看瀰濃山的景色如此清幽，原野的白色蘆花佈滿眼前，不禁感嘆經年累月為著生活奔波在異鄉作客。風起雨落更添惆悵，深深感嘆自身還不如飛鳥。飛鳥倦時還可回到巢中，而作為萬物之靈的人卻只能借宿他鄉。
    詩評家壺溪對洪史臣的這些詩作了評論說：秋感五方言四章。棖觸傷懷。蕭蕭落落。杜韓以外。別見心得。大大體會了詩人心中的感懷惆悵之情。
從詩句裡頭我們可以體會到當年吉洋地區的植物生態，稻作是主要產業，田間也種了芋頭和粟米。沒有看到我們熟知的香蕉和菸草，因為這些作物當年還未引進種植，當然更不可能看到今天蝦池遍佈的景況。奇怪的是沒有提到甘蔗，美濃各地那時應該都有糖蔀製糖才對。吉洋庄曾經滿佈竹叢，50年代還是如此。但是現在竹叢幾乎絕跡，取而代之的是高高的椰子樹和檳榔樹。原野的蘆花應該是沙蔗花，在秋天幾乎是白茫茫一片，此種景觀現在只有在荖濃溪河床上才看得到了。

蕭山河

有哪位鄉親知道詩人洪史臣的生平事蹟
可以告訴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