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经典－有关客家文化百科全书式的小说]长篇巨制 天国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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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巨制  天国传奇
       ——读谢友祥教授著《梦断嘉应州——太平天国在南方的最后一个传奇》
                                       陈红旗 (文学博士)

      中国文学有浑厚的史传传统，中国史学则有悠久的文学传统。司马迁的《史记》以记史为经、文学想象为纬，演绎了诸多帝王、英雄的“风骚”，开辟了一代史传文学的优秀传统。谢友祥教授倾多年精力写就的长篇小说《梦断嘉应州——太平天国在南方的最后一个传奇》（广东旅游出版社2006年版）与《史记》将史学与文学结合在一起的形态有异曲同工之妙。作者以天平天国在嘉应州（今梅州）的最后一段历史为骨架，融入大量民间传说，在尊重基本史实的前提下展开丰富的想象，创造了一个亦实亦虚、极具传奇色彩的艺术世界，突出了梅州在天平天国革命中的重要意义，展示了浓郁的客家风土人情，彰显了丰富的文化内涵。
     太平天国运动是中国近代史上第一次革命高潮的农民大革命。它自1851年始，经过胜利进军，定都天京（今南京），后因内讧而分裂，至1864天京失陷历经14年而失败。太平天国最后的生命历程充满了神秘色彩，留下了数不清的谜，后人一直想透视它们，可是由于统治者的诬蔑和诟病，加之多年来民间传说的谬种流传，人们往往被假象所遮蔽。现在，通过阅读《梦断嘉应州》一书，读者终于可以感性地了解这段被湮没的历史了：1866年5月，太平天国在南方的最后一支部队约10万人在康王汪海洋的带领下，从闽西进入广东嘉应州，占据镇平县（今焦岭县）约三个月，此时天平天国内部争权夺利、自相残杀的现象仍未停息，康王杀害侍王李世贤之后，军心进一步动摇涣散。8月下旬太平军被迫远走江西，在龙南、信丰一带遭到清军的猛烈阻击，于11月间再度回师嘉应，轻取州城。左宗棠总督闽粤赣三省的清军四面来剿，双方在塔子坳展开生死大战，结果康王阵亡，太平军损失惨重，偕王谭体元指挥残部南渡梅江突围，旋即在丰顺的北溪、大田被逐一围歼，至此，天平军在内外反动派的合击中彻底覆灭了。
     左宗棠在给同治皇帝的奏折中称太平天国“兴于嘉应,灭于嘉应”。这种僵硬的历史话语和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性叙述使人们倍受蒙蔽，也使人们的价值判断产生了偏误，而不同立场、价值观念下的判断和揣测令历史的本真面目愈加扑朔迷离，历史的生气和质感也全部消失了。因此，《梦断嘉应州》的作者立志写一部“历史传奇”，他一方面充分展开联想进行文学创作，另一方面积极收集、整理民间传说和考证史实。这其中显然存在矛盾、张力，但作者没有被这些矛盾所束缚，相反他将文学创作与历史考据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在“历史传奇”这样一个基本标准和精神追求的前提下，作者清醒地梳理了诸如老人的回忆陈述等庞杂的史料，以“失事求似”的原则睿智地重构历史叙事，再现了太平军末期的诸多事件，如列王洪德在嘉应打游击，侍王李世贤被害，天将林正扬投敌出卖来王陆顺德，“蛤蟆跳井”千人坠崖，康王阵亡，偕王谭体元兵溃自杀，平东王何明亮计除奸贼奉王黄十四，等等。如此，他娓娓叙来的故事既有史实依据，又有充分的文学想象，作品自然如活源之水，涓涓不息，生动而有真实。同时，作者通过对诸多历史事件始末因果的辨察和令人可信的描述，展示了天国英雄的生命风度，透露了自己的价值取舍，也赋予了小说独特的史识和文化含量。
     展现客家风俗和民情是作者创作《梦断嘉应州》的根本出发点之一。在小说中，作者以相当大的篇幅描述了客家人的民情风俗——风水德化、婚丧嫁娶、爱恨情仇、知礼重教等，这些基本上是通过一个贯穿全书始终的客家人——洪德来展现的。在作者的笔下，洪德是一个历史人物，是一个王爷，更是一个活生生的客家人。洪德的遭际、奋斗、生命感受和追寻天国理想的信念，体现了客家文化的一些本质与品格，意味着一种漂泊中求生存的生活方式，意味着一种生命抉择或历史宿命。可以想象，天国理想——所有人皆为上帝之子、天下一家、人皆为兄弟姐妹、推翻满清、摆脱异族统治、复兴中国、建立一个上帝面前人人平等的国家——无疑正应和了客家人的精神追求和文化理想，因此大量客家人参与太平天国起义，从而成就了天王洪秀全的鸿图霸业。
值得注意的是，作者透过时间和文化的迷雾，不但看清了清政府的腐败与客家人造就太平天国的事实，还看出了客家人的参与毁灭了太平天国的奥秘。在作者看来，太平天国的灭亡固然在于清政府的镇压，但最根本的原因却是由于天朝内部的倾轧火并、分崩离析、贪污纳贿、庸碌无能、胡作非为、军纪废弛、抢夺掳掠、滥杀无辜，试想这样的一支队伍，就算在军力上可以和清政府抗衡，但是大失民心之下，安能不败？再者，天国理想虽然吸引人，但不过是一个乌托邦，加之实践这一理想的主体已经蜕变腐化，那么，天国理想和太天军被勤劳、务实的客家人抛弃也就无足为怪了。至此，作者以自己洞彻历史、人性的才能，以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史家视野，以绵密的笔触、精练的语言、迫人的文采和丰厚的学养，为我们展现了一段精彩的历史传奇。在小说的结尾，何明亮以宣传“长毛歌”为残生遗志，如今，平东王喑哑忧伤的歌声可以休止矣，因为谢友祥教授已经用文学书写的方式将这首歌传播开来，这里面包含着缘分，也包含着心灵契合。而天平天国在毁灭了140年之后，有《梦断嘉应州》一书为之播撒最后的传奇，对其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更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