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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6 02: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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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尊祖敬宗,讲求孝道。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之一。作为汉民族一支特殊民系的客家,由于其祖先有过频繁辗转迁徙的历史,因而使其有着更加强烈的追宗念祖的情感。客家人不论流落到何方,总要以各种方式来表示对祖宗的追念:或建立祖祠;或续作族谱;或经常派人回原乡祭祖:或将父祖遗骸背负到新居地安葬。如有男丁出世,则需报告祖居地族长,以便在祖籍祠堂举办“添丁上香”仪式。这种种风俗也被客家移民带入西蜀大地。
据载,郭沫若家族的入川始祖郭有元,迁居四川乐山沙湾后,靠勤劳博得温饱。此时,他时兴思乡怀念父母双亲之感。为此,他专程返回福建宁化县龙上里老家,将已故双亲之骸骨背负到沙湾,择地厚葬,并叮嘱于孙在其百年之后,务必将他安葬在父母墓侧,以尽人子之孝思(24)。故今日沙湾镇滥田湾有郭氏祖坟两座:一是入川始祖郭有元的墓,一是郭有元父母双亲的合葬墓。
刘光第家族也有类似的情况。光第先祖入川后,与大多数的客家先民一样,念念不忘祖先,念念不忘祖居地。光第的伯父泉溪公就是突出一例。他对于“富顺之刘,自武平迁居者百余年矣,而宗祠未立,谱未修”的情况,十分着急,“每叹无以收族”、“至死犹念之” (25)。而光第的父亲“更虔于祭祖,于扫墓尤勤敬” (26)。他对于族中后辈,“则时与谈闽汀地俗……用示不忘本” (27)。可见其父辈仍牢记祖先教导,念念不忘闽汀祖居地,且叮嘱子孙有朝一日应力争机会回原籍祭拜祖先、联络宗亲。刘光第牢记父辈的教导,终于在光绪乙未(1895年)秋,自京城踏上了南返祖居地的行程,作了历时将近三百天的“武平之行”。在武平湘坑湖祖居地祭拜了先人庐墓,联络了刘氏宗亲,探访了族中长老,饱览了故乡风物。事后,光第以极其喜悦的心情撰文,表述了自己的感想:
“光第,伯盛公十七世孙也,入蜀之世盖六。少时,每闻族老相传说湘湖名字,辄欣然想见之,愿果一往以为幸。然自吾祖吾父时思欲一归省视祠墓者数矣,而不得,光第则可得耶?且闽蜀大悬,迁徙隔绝之日久,生长于蜀者,综各房殆数千人,无得一归者,而光第则光绪乙未,脱然由京师航北海以达南海,而竟安归乎湘湖也。则岂徒光第一人之幸,乃上以慰吾祖父泉下,下以告吾子孙,而以答蜀中诸伯叔兄弟,东望冀一归闽而不得者;又以欢闽中诸伯叔兄弟,西望冀一知蜀而不得者。(28)”
经刘光第此次走动后,闽、蜀两地的武平刘氏子孙便有了密切联系。
韩素音家族也是如此。其祖先入川事业有成后,便不忘追宗敬祖。“他们为祖宗立了宗祠,宗祠都拥有土地供奉香火,并充作子弟读书的场所。他们还立了宗谱,宗谱内填满着历代子孙的名字。(29)”
韩素音的三叔周焯在《成都周氏宗谱序》中说:“七世祖谦恩公于匈奴作乱之际,避地迁徙南粤,传至十五世祖茂发公又自粤至川。列祖列宗恪尽孝梯,仁义相传,辛苦务农,勤奋治学,历尽险阻,终得光大门第。十七世祖兴华公于成都西府南街购置宅基,辛勤创业。十八世祖朝忠公率诸弟于该处建立宗祠,供奉列祖神位……嗣后,代代子孙供奉宗祠,香火不断。传之迄今已二十世有三矣。(30)”
此外,成都周家还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和梅县祖居地保持密切联系。对此,韩素音说:“四川这一支周族从1720年至大约1820年之间,各代曾有数次派人专程去梅县周族探亲。四川族内有关生育子女、死亡、婚嫁、立祠、商务发展、中考科举等重大事项,均向老家宗祠内神位秉告。后来爆发了鸦片战争,接着又是太平军起义,周族两地联系遂告中断。(31)”潍持了一百多年的紧密联系遂告中断,其主要原因当然是战乱。鸦片战争、太平天国革命、第二次鸦片战争接踵而至,兵荒马乱,交通阻塞。再加上太平大国的主要将领又大都是客家人。因此,客家人纷纷涉嫌被捕。在这种情况下,四川的客家人只好和祖居地中断联系。韩素音在自传中言及的周家情况颇具代表性。客家入川移民在清末大都与祖居地失去联系。
还有一点需要指出:客家移民进入四川后,数代仍操守客家方言。他们牢记“宁丢祖宗田,不丢客家言”的祖训,在家族内,世代以客家话相传,以示不忘本。这种情况,在客家聚居的地方,如成都东郊、北郊一带,客家话一直沿用至今。据统计,四川目前仍有150余万人在操客家方言(30)。但大多数散居四川各地的客家移民,情况又不一样,他们操守的客家方言只维持了一百多年。直到十九世纪末叶,才有所改变。对此,韩素音有所述及:“(入川)客家人大多与本地人同化、通婚。到十九世纪末叶,我家老一辈人嘴里已经没有几句真正的客家话。到了我父亲那一代,也就都不会讲客家话了。”
这种情况,同样发生在刘光第的家族中。入川刘氏家族也是几代人均操持客家方言,长达一百多年。直到刘光第的父辈才不会讲客家话。对此,刘光第也有所述及:“余为儿时,曾听之自余祖母,后余家无复能作武平话者,至是去其乡五世,百有余年久矣。”
种种情况表明:客家人的传统风俗(包括客家方言)在四川这批客家移民中,保留了相当长的时期,有些至今仍在流传,有些则已“入乡随俗”,在和其他族群的交往中发生融通、同化和变异。
清初这一批客家移民,入川的时间已相当长。他们的后代也已繁衍到数百万人。过去对他们研究甚少。“改革开放”以后,随着“客家学”的兴起,才逐渐引起海内外人士的重视。对于这批客家移民,我本来也知之不多。只是前几年,为撰写《刘光第评传》,我到四川跑了一趟,接触到许多材料。值此“客家与三明”学术研讨会即将召开之际,我勉力撰写此文,其目的是为了向三明地区的客家同胞致意;同时也含有“抛砖引玉”的意思,想以拙文的发表,引起学界的重视,冀望有更多的学人关注此课题,作深入的研究,以期取得令人满意的成绩。但愿我的这一愿望能得以实现。
注:
(1)(3)(5)(7)(9)(23)(24)转引自孙晓芬《四川的客家人与客家文化》四川大学出版社2000年5月版,第287页;第292页;第296页;第275页;第359页;第205页;第287页。
(2)(4)郭沫若《我的童年》,见《少年时代》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3月版,第10页;第15页。
(6)《刘光第集》中华书局1986年2月版,第34页。
(8)(29)(30)(31)(33)韩素音《残树》,中国华侨出版公司1991年12月出版,第25页;第27页;第29页;第26页。
(10)李宗吾《厚黑学大全》,中国经济出版社1989年2月版,第164页。
(11)转引自方克立主编《现代新儒家人物与著作》,南开大学出版社1995年2月版,第223页。
(12)《富顺县地方概况》(富顺县人民政府、富顺县志编委会编,1985年12月印行)。
(13)(14)《康熙政要》,中国共产党中央党校出版社1994年12月版,第375页。
(15)《梅县志》,广东人民出版社1994年3月版,第164—169页。
(16)《先大父家传》,《刘光第集》第36页。
(17)(20)(21)《先妣述略》,《刘光第集》第44页。
(18)(26)(27)《赠中宪公家传》,《刘光第集》第40页。
(19)《王太恭人家传》,《刘光第集》第42页。
(22)(美)艾格尼斯·史沫特莱《伟大的道路》,三联书店1979年4月版,第43页。
(25)《先伯泉溪公家传》,《刘光第集》第38页。
(28)《湘坑湖记》,《刘光第集》第26—27页。
(32)据四川省社科联副主席李绍明先生言:“四川是全国五大客家人聚居省之一,客家的人数在200万以上。其中多数是清初广东、福建、江西一带老移民的后裔,主要聚居在川西的成都东山区域和川中的沱江流域,至今仍有150余万人能操客家语言,并保持故有风俗习惯。”(见《四川的客家人与客家文化·序》。
(34)《武平钟母八十寿序》,《刘光第集》第58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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