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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三甲 90401001 蔡嘉君
民國九十一年第十三屆金曲獎,來自美濃的交工樂隊打敗了年輕人的搖滾樂團五月天,唱著客家歌拿下了流行歌曲纇「最佳樂團獎」。第十四屆金曲獎「最佳專輯製作人」獎項,則是讓獨立製作整張客語專輯的劉劭希抱回。同時,劉劭希也是當屆「最佳客語演唱人」。
頂著金曲獎的光環,交工樂隊的六場校園巡迴演唱場場爆滿。帶著高雄美濃農民的音樂故事走訪各大學,包括世新、台大、交大等北部學校。用嗩吶、吉他、月琴、八音鼓等傳統樂器結合現代搖滾,吸引流行音樂市場的主要消費群--年輕學生,帶動一股客家音樂的熱潮。
許多交工的樂迷並不是客家族群,但交工傳統現代結合的樂曲、關懷人文社會的歌詞,震撼了無數年輕的學生。台大大禮堂的演唱會場上,主唱林生祥唱起:「來!我們就來唱山歌!」台下的聽眾不論會不會客語都高聲大喊「來!我們就來唱山歌!」沒有語言的隔閡,只有對音樂的崇拜。
金曲獎的肯定,讓大家發現客家音樂成長,包括近廿年來,客家歌曲從傳統走向現代的努力成果。尤其這五年來客家音樂人的創作以及創新精神,為客家音樂加入搖滾、電音、抒情等曲風,填入時代感的歌詞。帶領大家印象中的客家山歌、採茶歌走進「客家新音樂運動」。\r
所謂的「新音樂」是相對於客家傳統音樂:山歌、小調、八音、北管而言。更精確的說法,則是跳脫了用台語歌曲填詞的「客語歌曲」,而更具有原創性的「客家音樂」。
客家音樂為何在此時發光發熱?主要是一群有使命感的音樂人不段努力的結果。「用自己熟悉的語言,唱自己的歌」是客家音樂人傳承客家文化的方式。
留著鬔鬔捲髮,蓄著大鬍子的謝宇威,戴著眼鏡看起來很溫和,說起話來卻很直。問到為什麼會投入客家音樂創作,他瞪著圓又大的眼睛說:「就是很不爽!」不想看到客家音樂不受人重視,因此創作客家歌,想為客家人出口氣,並提升客語創作歌曲水準。
謝宇威的歌曲〈奈何〉,改編自客家小調〈十八摸〉,相傳是江南妓院中男女尋歡作樂時所傳唱的歌曲,取名為有「十八種」不同的摸法。謝宇威把曲調放慢,改編了一些原本的歌詞,讓原本粗俗的傳統歌曲轉變成優雅的抒情歌,也讓更多人容易接受。
去年五月宣告解散的交工樂隊,在音樂中使用鑼、鼓、嗩吶、月琴等傳統客家樂器,以美濃地區的在地傳統音樂為基礎,結合現代樂器吉他、貝斯等,不但抱得多座金曲獎,也帶給台灣民眾──不管是客家人、非客家人──一種新的音樂體驗。包含人對於土地、故鄉的關懷,也展現了運用傳統元素可能達到的音樂新境地,激起了大眾對生活〈離鄉背井工作〉、困境〈WTO對農民的衝擊〉的共
同回憶與體驗。這樣的風格在交工第二張專輯〈菊花夜行軍〉中,用美濃鄉人阿成的親身經歷貫串整張專輯,說出了美濃人的心聲。
民謠詩人陳永淘留著斑白長髮,隨性的扎個馬尾,悠閒的在鄉下隨性創作,新竹峨嵋在地人可是無人不知。一群小孩坐在矮牆上爭相告訴客人:「阿淘哥的家還要一直走一直走」,甚至他的假日咖啡店也成了觀光景點。
用自己最熟悉的母語創作貼近生活的歌,將音樂與生活結合是他真誠動人的地方。而這樣的音樂,卻也能跳脫周圍,達到一種廣闊與深度的心境。〈看天河〉是一首看著小孩子沉睡寫下的作品,找鄉裡的小朋友用最自然的聲音唱出「我們的未來,是什麼世界?是不是河水會比較清澈?是不是天空會比較明朗?」一句句簡單的歌詞,卻帶給現代人很多省思。他為公共電視客家戲劇〈寒夜〉量身打造的音樂,讓觀眾印象深刻,頻頻上網詢問,打開了他的知名度。
除此之外,還有顏志文、硬頸暢流樂團等創作出不同形式的客家新音樂。
原本暮氣沉沉的客家文化,給人的印象彷彿只有擂茶、麻糬還有好像理所當然的硬頸精神。客家新音樂揉合傳統與現代的創新,帶給客家文化一個新的發展空間。客語創作的無限可能,激發年輕一代的客家人,對族群的回歸與關懷。
目前大學四年級的羅秀鈴,正撰寫畢業論文「客家現代詩創作」。一直以來,羅秀玲都以中文創作,直到三年前接觸到客家新音樂,啟發了她用客語創作的靈感。
「第一次聽到謝宇威、阿淘哥的音樂就覺得很特別,跟傳統的山歌、小調很不一樣!」羅秀鈴雖然一再表示自己聽的客家音樂不算多,但提到欣賞的歌手卻難掩興奮表情,「你聽過謝宇威唱的花樹下嗎?」這首歌的懷鄉情感,讓遠從高雄到台北求學的羅秀鈴深受感動,也因為是最親切的母語歌詞,感受更深。羅秀鈴對自己故鄉的思念,在謝宇威浪漫的客家歌曲中得到慰藉。
進而,羅秀鈴從這些客家新音樂獲得啟發,開始使用客語創作現代詩。她詩中的內容包含對親人及自然的情感,用最本能的母語呈現最初的感動。「這些客家音樂讓我驚喜,那麼我做的客家詩一定也能感動人。」
在寶島客家電台擔任義工已經五年的李明釗,大家都叫他阿釗牯。〈牯音ㄍㄨ\,是客家話男生的意思〉。民國六十四年次,已經到了要三十而立的階段,不過旁邊的義工,都戲稱他外表看起來是「永遠的十八歲」。
阿釗牯帶著眼鏡,穿著一件大外套,站在寶島電台攤位上對有興趣的客人介紹現在最「Hot」的客家流行新音樂。遇到有點年紀有點內行的人,還會從他夾克上的方型大口袋,拿出二十年前吳盛智客語歌曲創作的專輯。小小的一個卡帶,卻也讓人回憶起客家音樂露出曙光的那個年代。
問到阿釗牯為什麼會喜歡現在的客家新音樂,他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客家話需要傳承,這樣創新的音樂是一種傳承的方式,也是客家文化的新突破。」就如〈客家本色〉歌詞所說的「就像恩的老祖先,永久不忘祖宗言,千年萬年」。傳承客家話是目前重要的工作,而透過音樂可以讓客家人自然的學習語言。
從客家新音樂中,看到傳統客家社群活絡的景象,也看到一群年輕的客家人,從歌曲歌詞尋找血液中的客家本色。
這一股客家音樂的新浪潮並非憑空冒出,早在廿年前就有個客家音樂的開路先鋒吳盛智。
民國七十年,很少有方言歌曲在電視台播放,主要都是國語民歌。吳盛智率先在電視台演唱與呂金守創作的客家流行歌曲《無緣》。當時才念國小五年級的謝宇威深深的被震撼,也受到許多啟發,「原來客家音樂可以這麼有流行感,客家音樂也可以在電視上聽到!」
吳盛智這樣的嘗試,帶給客家新音樂一個新的發展空間,拋開客家歌曲傳統山歌的形象,用搖滾、爵士創作出流行的客家音樂,揭開客家新音樂運動的序幕。\r
當時的吳盛智的音樂在客家年輕族群引起廣大的迴響。中央廣播電台客語節目主持人袁碧霞,回想起大學時代第一次在電視上聽到〈無緣〉,不禁因為懷念吳盛智的客語創作音樂在節目中落淚。一直到現在,還有許多四五十歲的中年客家族群,會到客家寶島電台詢問哪裡可以買到吳盛智的專輯。
可惜吳盛智在七十二年去世,這一波客家音樂運動無以為繼。
近年來,隨著解嚴後客家意識抬頭,還有選舉時政治人物爭取客家族群選票的政見和造勢活動,都讓大家重視客家族群的存在。總統大選在即,在花蓮大唱〈客家本色〉,宋楚瑜則在客屬後援會申明自己對客家族群的支持。
選舉的熱潮果真提升了客家族群的地位,但最重要是在選舉後能將承諾實現。否則對客家語言及文化的傳承沒有實質的幫助。
選舉激情過後,哪裡還聽的到客家本色?
沒有管道聽客家音樂,成了大眾無法接觸客家音樂的原因,因為客家音樂依然無法在主流媒體發聲。
沒有辦法在主流媒體發聲,這群客家音樂人帶動的新音樂運動,只能吸引到小眾樂迷。能夠碰到像阿釗牯一樣支持客家音樂,到客家電台作義工,宣傳音樂專輯的只在少數。儘管劉劭希在金曲獎上大放異彩,也只為專輯帶來短暫的銷售佳績。
主流市場的滾石唱片公司負責人甚至表明,不可能會出一張完全客語的專輯,因為沒有市場!
行政院客家委員會成立後,給客家文化一個伸展的舞台。從大大小小的活動中,客家音樂人也能有機會展現成果。
在一次客委會主辦的客家活動中,硬頸暢流樂團團長朱龍縣接受記者訪問。他帶著鴨舌帽穿著夾克,看起來像是普通的民眾,從事客家音樂創作卻已經將近十年。他認為「有了好的表演場所,才有動力創作。」從前樂團曾經在華江橋下一個簡單搭建的舞台表演,現場沒有任何樂器。主唱羅國禮只能將就放CD對嘴唱,沒有現場感,肢體動作也放不開,他感慨的回想,「音樂的表演環境不應該是這樣」。客委會的成立,的確對樂團表演有很多幫助,提供完善的表演環境,他們表示肯定。
樂評人翁嘉銘在二○○二年八月,「客委會要如何來推銷客家音樂」座談會中表示,在市場被主流媒體壟斷的今天,唯有多舉辦一些演唱會,直接與聽眾接觸,對客家音樂的推廣才有更實質的幫助。
演唱會的確讓陳永淘親近眾多的聽眾。早在幾年前的新竹北埔,每個禮拜他都固定在廟口演唱自己創作的歌曲。一開始鄉親都覺得他是怪人,唱著沒聽過的客家歌,不過大家漸漸習慣了,聽眾也越變越多。甚至「來聽阿淘唱歌」成了北埔吸引遊客的一大招牌,許多觀光團會特別安排聽阿陶唱歌的行程。
他不接受客委會補助,不上台北表演,也不參加客委會活動。客委會主委葉菊蘭找他討論如何資助客家音樂人,他都認為一旦加入了政治,創作就會與利益掛勾。以峨嵋鄉為基地,遠離都市塵囂,遠離媒體與政治色彩,是陳永淘的行銷方式。在峨嵋鄉的休閒農場裡,每個店家的門口都貼著阿淘哥新專輯上市的小宣傳單,簡單,卻和民眾融合。陳永淘的專輯三張,保守估計有三到五萬的發行量,甚而比國語歌手發行不到一萬張的流行唱片還要搶眼。
同樣製作創新客家音樂的謝宇威,卻對小型舞台演唱灰心,「每一次的PUB、舞台表演,對我都是一次傷害!」。面對一桌兩桌寥寥無幾的歌迷,謝宇威總是自問「我的歌難道有這麼差嗎?」但每一次的演唱會就是一個契機,去年十二月他在台北市女巫店的小型演唱會,擠滿了全場的觀眾。其中有一半以上的人是朋友介紹來聽客家音樂的。
儘管不如交工樂隊背後有美濃愛鄉協進會的大力支持,有大規模的歌迷組織,都市客家歌手依然能在一次次的演唱中累積歌迷。
目前就讀研究所一年級的王品凡,是謝宇威的歌迷,他認為客家音樂最重要的就是能推廣客語,讓我們自然且習慣的在生活中使用客家話。王品凡大學時期曾經參加許多社團,一直到進入研究所,偶然間聽到劉劭希的<山歌Party>,突然對自己身為客家人的意識覺醒:「有這麼好玩的客家音樂,為什麼我們平時卻不說客家話呢?」。王品凡加入學校的客家研究社,到寶島客家電台擔任義工,開始對客家文化有了新的體悟,他相信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語言的傳承」。
就像歌手劉劭希說的,他從小在客家庄長大,十六歲那年北上台北讀高中、大學一直到退伍之後的工作,都在台北生活。和台北朋友談天時大都說國語,有時說閩南語,就是不曾用自己的母語客家話。沒有人知道劉劭希客家人的身分。
不過就算如此,劉劭希記憶中小時故鄉街道上,人人都講客家話的印象深植他的腦海。直到近三十歲時,有天返鄉,發現街道行人大多講國語或閩南語,講客家話的行人竟然屈指可數,他才猛地發現當初認為沒有問題的「客家危機」其實是個大問題。
藉由客家歌曲喚醒年輕人身為客家人的自覺,成了劉劭希近年工作。他表示,雖然聽幾首客家歌不可能就會講客家話,但有了這些紀錄,起碼能夠讓客家族人 聽到客家的聲音,對鄉音熟悉。劉劭希又長又黑的頭髮,全部往後梳成了大馬尾,總是帶著太陽眼鏡,狂傲的自稱是「Crazy Jazz」。劉劭希給人的形象與客家文化傳統的一面天差地別。
沒錯,劉劭希做的是「新音樂」。刺激客家新一代的青年人,開始正視母語、學習母語,並且重新審視自我身分。
二○○二年客委會舉辦的夏客風演唱會中,擔任音樂總監的謝宇威以一種近乎宗教的熱忱說,每一個族群都是美麗的花朵,保有對生命本質的思考,創作能夠感動人心的音樂,在旋律中呈現時代的感覺,是現階段客家新音樂的努力方向。
也許「文化」對音樂人來說是一個沉重的負擔。謝宇威說:「客家音樂應該用最自然的方式呈現,而不是扛著客家文化的包袱」。不過檢視新音樂帶給客家社群與台灣社會的衝擊與創新,是在流俗中釋放的文化涵義。
儘管客家新音樂的欣賞群眾還限於藝文圈,尚不普及到社會大眾。但是「存在就是希望」,經由這些音樂創作人在艱困環境中的努力,彷彿可以看到客家族群在寒冬過後即將綻放的美麗花朵,在客家音樂的春天裡。
From: http://www.jour.nccu.edu.tw/mpsu ... B1M%C3D%A5_%BDZ.doc
[ Last edited by huangchunbin on 2005-12-16 at 20:3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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