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说炎陵方言
转自《炎陵老伯的空间》
炎陵地处湘之东南赣之西,境内罗霄山脉经峻峭挺拔的井冈山西麓逶迤南下,形成东南高亢,西北平缓,山地、丘陵、沟壑、溪流纵横的雄浑壮丽自然地貌,全县2031平方公里,上个五十年代初总人口仅13万余人,是个每平方公里不足七十人的地广人稀山区县。
炎陵宋以前原属茶陵军,嘉定四(1211)年析茶陵南三乡置酃县,隶属衡州府管辖。又因华夏始祖炎帝陵寝葬于鹿原陂,1994年更县名为炎陵。据考,最早定居于此的土著人(原住民)已无文字记载,境内多为唐宋以后陆续从江西、福建、广东及省内各地迁来的移民后裔,其语言特征形成了由原迁地语言与当地土著人语言融合的二大块炎陵方言区:即本地话方言区和客家话方言区,二大方言也存在细微差别,同时在互有交叉中还夹杂了一些区域特定语音方言。
本地话方言区主要是从江西和省内各地迁徙而来,集住在县城霞阳镇周边及西片大部分丘陵平缓带的三河镇、鹿原镇和东风乡。本地话主要以赣方言为基础,又融合了土著人方言,兼受客家话影响,在居住区域上有细微差别。县城及霞阳范围的本地话和西片各乡镇的本地话的发音就略有不同,县城及霞阳范围的发音短促,西片各乡镇的发音拖曳。如“哥哥”,县城叫“叭叭” ,西片叫“把八”。在本地话方言区,也杂住了个别说客家话的居民,如三河镇的天平村,方园几十里都是讲本地话,仅有这个村的千余民众独讲客家话,但天平的客家话与东南片的客家话又有明显的差异。
客家话方言区是从广东、福建一带迁来,散居在广袤的东、南片山林村寨的移民后裔。因为福建武平、汀州紧邻广东,故炎陵客家属广东梅州、韶关、兴宁客家语音,并融合了当地土著人和本地话的语音特点。在几百年间的同化融合中又因居住区域不同,南片客家和东片客家发音也略有不同,东片客家音调偏高。如“六”,东片客家叫“溜”,南片客家叫“鲁”。在东、南片的客家方言区,也有本地话的小天地,如东片十都镇的小江和南片水口镇的浆村,该两村分别以万姓、孟姓为主,他们大部分讲的是本地话。还有少数地方客家话中夹杂有本地话尾音,人们称其为“半山谣”。客家方言区处于东、南片和西片的船形乡大部,占全县人口一半的客家族群,大多居住在辽阔分散的深山老林,面积约占全县面积的75%。近几年,随着经济发展和小城镇建设步伐的加快,不少客家方言区的群众迈入了县城和集镇,客家话也在旅游兴县中大放异彩。
此外邻近周边县市的民众,说的又是带有边缘县市语音的“糙米腔”。如平乐的“桂东腔”,下村的“遂川腔”,船形、龙渣边沿村的“资兴腔”、东风的“安仁腔”等等,这其中有平乐、下村、中村等地夹有湖北、四川语音特点的“正音”,接近北方语音余脉。还有株洲市唯一的少数民族乡瑶族龙渣乡的瑶语,为瑶族民众相互交流沟通的特定语言,是一般外人听起来象听外国话一样听不懂的语言。
下面仅以本地话和客家话二大方言区的语法、语音、词汇、短句和会话作一简单胪列比较:
普 通 话 本 地 话 客 家 话 备 注
我(你、他)们 哦(义、几)哩 埃(仪、佢)兜
父亲、母亲 爸爸、娭毑 阿爸、阿嬷
夫、妻 男子、婆 老公、老婆 本地话的一般不作叫唤用
夫之父、母 君公、家娘 家倌、家娘 称谓一般不作叫唤用
子之妻 媳妇 媳秋 称谓一般不作叫唤用
女之夫 郎婿 细郎 称谓一般不作叫唤用
男孩、女孩 俫叽、妹叽 俫子、妹子
未婚女子 华花女 客娘 称谓一般不作叫唤用
今天、明天、后天 今佈、棉佈、后佈 今晡、天光晡、厚晡
现在 谷阵 哩阵子
这里、那里、哪里 谷哩、念哩、捺哩 哩兹、介兹、乃兹
玩 息 寥 东风乡有的村叫“搞”
吃早饭(中饭、晚饭) 恰清早(晌午、夜晡) 食早(食昼、食夜)
(因本族一位老者辞世,3.11.受托前往水口乡下悼唁,回来再续此文。)
续:
炎陵方言中的词汇结构、修辞方法和短语虚词,本地话与客家话有所同,有所不同,有的同中有异,有的异中藏同。这都是因为在几百年间的区域生产、生活实践中,相互影响、相互磨合,相互包容,而自然形成又不失各自风格的语言表达形式。
相同之处:
客家、本地方言都在某些词前或词后加上重迭音,以加强形容程度。如“蛮蛮重”、“上上好”、“梆梆硬”、“纠纠青”、“加加湿”;“冷西西”、“瘦乾乾”、“麻格格”、“红朵朵”、“沤(热)烧烧”等等。
都是用“到”和“哩”,分别代替助词“着”和“了”。如普通话“站着”、“来了”,炎陵方言都说“企到”、“来哩”。
都没有副词“很”,借用大量名词、动词、形容词代替,其中又以“蛮”使用最广,几乎可以在一切状语环境中取代“很”。如死懒、死坏、死精;蛇苦、蛇瘦、蛇粗;糜绵、糜溶;纠青、纠苦;沁甜、墨黑、捞轻......都可以用“蛮”代替。但蛮大、蛮好、蛮高等,却不能用以上借用词来代替。
二种方言不同之处很多,但最大的不同是发声的语音、语调不同;其次是轻重快慢,抑扬顿挫有些微差别;客家话节奏分明,委婉悦耳;本地话斯文低沉,铺敍儒雅。二者各有千秋。
“同中有异,异中藏同”很普遍:
本地话在词或短句后加语气音“叽”以减缓语气,如“天光边叽”、“等下叽”、“坐下叽”、“走下叽”“息下叽”;客家话则在词或短句后加语气音“子”以减缓语气,如“天光边子”、“等下子”、“坐下子”、“走下子”、“寥下子”。说他们间“有异”,只不过语调和各自加的语气音,有所不同罢了。
客家话在某些词或短句后加“子”表示意思相反,本地话在同类的词或短句后加“叽”也是表示意思相反。如:
表 述 多 少 快 慢 大 小
本地话 谷多 谷多叽 谷快 谷快叽 谷大 谷大叽
客家话 咁多 咁多子 咁快 咁快子 咁大 咁大子
但他们又都是根据说话者的口气和表情,表示就是这么“多、少、快、慢、大、小”。
二种话体也分别用“叽”、“子”来加强语气的。如表示“多好”,二者都是说“几好”。但要加强语气时,本地话说“几好叽”,客家话说“几好子”。
词素颠倒也是二种方言共有的,如普通话称:公鸡、公牛,炎陵方言说:鸡公、牛牯。普通话称母鸡、母牛,炎陵方言客家话说:鸡麻、牛麻,炎陵方言本地话说鸡婆、牛婆。这就是他们之间“同中有异,异中藏同”之处了。
都没有结构助词“的”、“地”。本地话用“个”,客家话用“格”来代替。如普通话“你的”,本地话为“义个”,客家话为“仪格”;普通话说“高兴地唱起来”,本地话为“高兴个唱起来”,客家话为“高兴格唱起来”。
都没有介词“被”。本地话以“得”,客家话以“拿”来代替。如普通话说“被狗咬了”,本地话为“得狗拗哩”,客家话为“拿狗拗哩”。
保有特有的语言风格,像几乎为各地客家人在人称和人名之前加“阿”,以表示亲昵、随和,炎陵客家话也一直保留至今。如阿爸、阿嬷、阿爹、阿奶、阿哥、阿姐、阿牛、阿香、阿松、阿秀等等。但有的过时方言词汇就渐被淘汰,如荤货(绸缎)、滚身(棉袄)、衙前(衙门前)、洋碱(肥皂)、线车(自行车)等,如今老人们说起,年青人定会不知其所云。
但炎陵有的特定方言,却被后人先是曲解、误用,到后来也为民众普遍接收和应用。如“差令古”,本是前朝泛称在衙门当差的人,可现在被当作戏谑为“茶陵古”(茶陵人)。又如“碰到老码子鬼”的老码子,本来是指清未太平军会党中有“老码子”、“新码子”、“广府码子”之分(见:http://hi.baidu.com/%D1%D7%C1%EA%C0%CF%B2%AE/blog/item/a3794814bc461a5820a4e99f.html注释6),而老码子以抢掠奸淫杀人凶狠著称,邑人以“老码子来了”和“碰到老码子鬼”来吓唬哭闹中的小孩,现在人们不明其意,以为是侮辱脸有痘斑的人,被用来当作骂人倒霉、不走运的通用语。
炎陵方言会话短语和普通话的比较:
普通话:表弟,吃了午饭,到我家里去看书,玩一会好不好?
本地话:老表,恰咔晌午,到哦屋里切看书,息哈叽要得吗?
客家话:阿表,食咔昼, 到埃夸 席看书,寥哈子畏得吗?
普通话:他到这里坐着吃了会 茶,站着说了会 话,就走了。
本地话:几到谷里坐到恰哩哈叽茶,企到打哩哈叽讲,就走咔哩。
客家话:佢到俚兹坐到食哩哈兹茶,企到打哩哈兹讲,就走嘿嘿。
普通话:这 是姐姐种的向日葵;那 是我养的母鸡,怎么还没有生蛋?
本地话:谷遮是假假种个拜东莲;唸遮是哦养个鸡婆,堂做还曼义山波波?
客家话:哩介嘿阿假种格照日莲;介遮嘿埃养格鸡麻,酿妹子还冒山波叽?
普通话:妈妈,下雨了!这些衣服被雨淋湿了。
本地话:娭毑,落雨哩!谷些衫衣得雨打湿哩。
客家话:阿嬷,落水哩!哩兜衫衣拿水渎湿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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