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连载)《梦断嘉应州》再现百年前闽粤赣三地客家人的真实生活画卷
厚重的民间底色 深刻的文化反思 ——评谢友祥的《梦断嘉应州:太平天国在南方的最后一个传奇》□许龙
《梦断嘉应州》(后文简称《梦》)以太平军在南方的最后一支残部覆亡于嘉应州的一段真实历史为框架,小说中不仅塑造了列王洪德、平东王何明亮、禾禾与粟子等众多个性相当鲜明的人物形象,而且设计了像塔子坳之战、中道亭之战、“蛤蟆跳井”千人坠崖和平东王剑杀叛徒黄十四等一系列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我于是一口气读完了这部文化蕴涵相当丰富的作品。
客家文化色彩浓郁是小说的突出艺术特点。除了大量地方传说、地方习俗的自然融入,就是作者特别用心地将客方言中一些有生气有表现力的日常用语,包括俗语、民谚成功化入行文,或完全保留其原貌,或略加修饰,尽量让更多的人读得懂。客家歌谣随处可见,不仅增添了作品的地方风味,且使小说流动着一种特有的诗意。粟子在五指石山上唱的“月光光”,禾禾在洪德坟堂里低吟的“八月秋风渐渐凉”,都很到位地烘托了氛围,尤其后者,让人在秋风萧瑟中感觉到彻骨的悲凉。就这样,整部作品散发出一股客家文化的馨香。这是属于民间的味道,“民间”确是《梦》的底色。正如作品首页所言:“这传奇来自民间,多有演绎,可贯穿其中的始终是泥土的灵魂,泥土的气息,甚至于泥土的智慧,智慧在民间,不在书本和庙堂。”至于客方言的使用,还有另一层意义。谢先生在一篇《关于〈梦断嘉应州〉》的创作谈中表示:“我用客方言不仅仅为了突出小说的地域背景和加深小说的地方色彩,也出于语言试验的动机。我想让客方言中那些精华的东西永远活下来,这就必须依靠文艺作品了。”
但《梦》最打动我的,还是它的思想力度,是其对太平军覆灭历史的独特而深刻的文化反思。有心的读者都可以从小说中总结出南方最后一支太平军“梦断嘉应州”的诸多原因,比如孤军奋战、寡不敌众、决策失误、将士内讧和叛徒出卖等等。但就整个太平天国的覆亡而言,其根本却在于,他们对文化的不分青红皂白的仇视和“丑恶万状”的破坏。
太平军之所以极端仇视和破坏文化,正如小说所点明的,不过为了维护一人独尊的局面。太平天国的最高领袖洪秀全既是天王,又是教主,对臣民实行一套君权和神权相结合的专制主义的恐怖统治,这种统治需要偶像,也只需要一个偶像!
反文化带来了什么呢?带来绝大多数知识分子的仇恨和抵制。小说写太平军石镇吉部占据嘉应州大埔县城茶阳时,一位能写诗的将领前去拜访老儒生饶一丹,见其孤苦无依,令小兵拿来鸡和米,饶一丹拒收,说不愿受此玷污。将领大怒且声言要杀他,饶一丹竟自己把头搁在凳子上等死,将领踢翻板凳而出。总督闽粤赣三省清军合围嘉应州的左宗棠听说此事后对士绅们说:“读书人多鄙薄长毛,所以长毛走到这一步。”
与非文化相联系的会是什么呢?是野蛮,是小说204-206页描写的“点天灯”,355页叙述的“开水烫活人”等等;是迷信,是目光短浅,是迫不及待地追求享乐,是不近人情,是残酷至极的自相残杀!对此,小说通过柯树坪士绅蔡九爷之口做了很好的阐释:我听讲天王的太子名洪天贵福,在我们乡下,也只有最俗不可耐的财主才会给儿孙取这样的大号。足见其心智之浅,胸怀之啬……亦凭此数条,我断其非真命天子,而是借势侥幸于一时的草头王……。
“邪魔小道从来不足以成帝王之业”。所以,太平军一步步走向灭亡,最后“梦断嘉应州”。它终于被别人更被自己所毁灭!许多读书人先后加入清军,拼死捍卫以儒家为主体的中华传统文化,太平军最终被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和李鸿章等一批具有高度文化素养、开阔精神视野的儒家知识分子所战胜势在必然。在我看来,太平军与清军的这场殊死对决,相当大程度上是两种文化观念的较量。潘旭澜说:诚然,传统文化已经龙钟老朽,有不少方面已经大大落后于经过文艺复兴和产业革命的欧洲,必须进行根本性或重大变革,但一切变革都不是从零开始,不是退回到蒙昧时代为起点。(《太平杂说》)
“我坚信太平天国的缺陷是一种根本性文化缺陷。”谢先生在《关于〈梦断嘉应州〉》一文里的这句话,可谓一语道破要害,同时给了我们一把解读《梦》的钥匙。
此书应可读,何处可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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