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夫子 发表于 2010-1-24 12:09:38

除夕更阑灯如豆

除夕更阑灯如豆
曾祥凯

年至腊月,离春节的日子就不远不了,我因此越发记挂着乡下的父亲,并念想起父亲曾给予我的人生中不可或缺的灯光。这些年来母亲在城里帮弟带小侄子,老家乡下就只有年迈的父亲了,已有一年不见父亲,打了好几个电话吩咐他来惠州过年,父亲的答复是:老家有祖宗神灵不能没有人供奉;年节时亲戚朋友来了不能没有人招呼;世道将来怎么变现在还拿不准;再则城里人左阾右舍楼上楼下互不相认,全无人情等等。平时沉默寡言的他总有了一大堆守望家园的理由,而我因生计上的原因往往很难除夕之夜回去与他团聚,因此,令我处两难境地。

        其实父亲年轻时也到过不少地方,做过一些乡下人鲜见的大事。比如曾去过韶关钢铁厂做临工,参加过枫树坝电站的建设等等,但最后还是回到了乡下务农。虽然耕作技术欠佳,但粗通木工泥工甚至中医地理,村里人都说他是小能人,生产队却轻易不放他外出付业。因此,平时他在言辞中不免带有生不逢时的失落与挫折。对于父亲的不幸,那时,我内心也常埋怨他不识时务,在外面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乡下务农。

有一段时期父亲承包了队里的鱼塘以期妀善家里贫困的面貌。每年腊月二十四日后,乡下人称之为入年界,通常过了这一天一切农事活动就得停止了。而鱼塘在这一天也开始放水,并不停捕捞一些较大的鱼运到墟上摆卖。这时通常是一年中最为寒冷的时期,早上时常有霜冻,下午塘水尤其冰凉。因为我是长子,所以只好咬着牙随父亲下塘捕鱼。并挑到墟出卖,而我又天性害羞,遇到女同学或老师总是脸红并算错账,往往招来父亲责备,父子间因此也有了矛盾。但是毕竟随着塘水的日益干涸,一家人的希望慢慢浮现;父亲沧桑的脸庞或阴或晴日见分晓;除夕晩餐丰盛与否也渐渐有了答案。记得有一年年中水患,鱼塘欠收,除夕晚餐母亲为省些猪肉春节时招待客人而用糯米酿豆腐,弟弟却吵着要吃肉,这时,昏暗的灯光下,我人生第一次看到平时坚強自信的父亲眼中闪动着泪光。所以我开始同情他了,并默默决心以父亲的不幸为戒尽快离开贫穷的家乡。

后来到城里读书,吃的是家里自产的粮食和菜干,父亲每个星期给我五元钱用于加菜及购置学习上的必须,生活过得非常清苦。有一天,刚做毕课间操,见门口正围着一群同学,守门的大叔传话过来说“祥子同学门口有人找”。我到门口一看原来是父亲,他残旧的衣服上满是一块块的泥污和水渍,脚上套着一双高桶水鞋,手里拎着两条鲫鱼说:“今早到城里卖鱼,顺路给你带两条加菜,补充点营养”。旁边的同学听了有人在偷笑,我想父亲真是老土,只好苦笑道:“学校蒸点干菜还可以,这鱼怕不给弄,你还是拿去买了吧.”。 父亲听了有些为难,事已如此,也只好满脸失望地转身走了,并反复交待星期天一定要回家。我目送着他褴褛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父亲走了那么远的路,我却令他失望,心里很不好受。

那一周因为心情陏闷,所以时间过得特别慢,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太阳要下山了我才懒洋洋地搭车回家背米。一路颠簸,入夜时分汽车将我拋在乡村的小站上掉头走了。离回家还要走一段低矮的山岗,那是一片乱葬岗,上面有我认识或不认识,老人或未成年人的新坟旧塚。白天单独路过都有些害怕更何况是夜晚。但我只能硬着头皮孤身前行,因为是月初,天空中只有几颗稀疏的残星,能见度极底。还不时有些古怪的鸟鸣随着淸凉的夜风传飘而来,令人不寒而慄,难得听到的是远村的犬吠和人声。当我走到避静的山坳中时,脑海中总是浮想起埋在一则淹死的同学及病死的老师,心里越想越怕,不停地地咳喇自我镇定。神经绷得紧紧的,行走中,突然前面亮起了电火,并传来熟悉的声音:“祥吗?知是礼拜会回的,怎么这么晚?正去接你哩。”,分明是父亲的声音。我不禁由惊喜而感动,眼眶中竟溢满了泪液。父亲知我胆小,忙完了事务不能安睡故出来接我了。

至年岁渐长便离乡背井,回家探亲过年,不管夜有多深,只要翻过低矮的山岗隐约看见家中窗户依然亮着灯,看到一灯如豆下父亲闪动着日见佝偻且寂寞孤独的身影,总会热泪盈眶,暧意融融。在我人生每遇黑暗的时侯,路上乃至心中总有父亲的灯光,这就是父爱。许多年了,其情其景依旧在目,这是人生最珍贵的风景。如今故乡的境况如沧桑的老父正逐渐地衰老并萧条,也如风中的残烛,摇曳闪烁却萤萤有光。。愿豆灯不灭,点亮游子归乡之路!愿父爱永恒,寄托游子对家的眷恋!而生命赋于我们的不仅仅是一种眷恋!我们的一生更多的也是一种责任!庄舍萧条夜月冷,除夕更阑灯如豆。浊酒一杯尽忧欢,烛光照我好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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