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茶亭 。沙荊坳
古道 。 茶亭 。 沙荊坳作者:曾祥凯
我家的后山有一条用石板铺砌的古驿道盘山而上,由浰南至龙川再南至河源惠州,东至兴宁潮梅绵延不绝。自古曾是浰南地区南出的陆上要道。沿着古道前行廿十余里便到了沙荊坳。山道至此被夾在两座大山之间,中间是一座古老的茶亭,两山如门,茶亭似锁,将古道牢牢扣实在这山坳之中。山野古道,孤悬一亭,行人至此可以小憩,风雨可以暂避,日夕可以安歇,饥渴可以餐饮,道旁苍虬的千年枫树秋红春绿,见证了曾经的喧闹和山一般敦厚淳朴的先人情怀。
两宋以降,官府动辄对食盐等民生物资实行专卖管制制度,私盐贩运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所以民国以前古道严格来说应是盐道或茶道。沙荊坳因为地势险要,地处深山自古更是兵匪必争之隘,茶亭也因此几经兴废。亭始建于何年已无从査考。离茶亭不远处的枫树坑,有几亩山田,那便是我们生产队的口粮田了。小时侯队里进坑耕田必安排人手专门做好饭菜然后送到茶亭中,中午休息时大家集体聚餐。在粮食紧张的时代那便是孩子难得的蹭餐机会。此时,同伴们装摸作样参加劳动,然后趁机饱餐一顿,再躺在凉风习习的茶亭中听佛德叔公讲述发生在这古道茶亭中的风流韵事。
相距茶亭几百米的地方有一眼奇怪的山泉,泉水清凉可口而稍带咸味,水色微红似血,泉名非常吓人,叫寡妇泉。相传以前山下有一钟姓人家的媳妇年轻守寡,常常到这山中割草,耕田累了渴了就到茶亭中竭脚顺便向茶亭倌讨水喝。年轻单身的茶亭倌很是同情这位孤苦伶仃的小寡妇,不时留她吃饭,并帮她割草耕田。俩人干柴烈火日久生情。谁知好事被人撞破,钟家认为丧风败俗,于是在夜深人绝的时侯将茶亭围住,然后钉死门窗将茶亭倌活活烧死在茶亭中。笫二天,寡妇知道了噩耗悲痛欲绝,孤身一人将茶亭倌埯埋。终由悲恸劳累过度不幸小产,而且流血不止又无人施救最后惨死在这山坳之中。寡妇的血染红了山泉,泉水从此泛红微咸。泉也称寡妇泉了。茶亭成了废墟,而且越发显得阴森恐怖。过往的行人偶尔会在泉边扦上几品香烛,摆上几个爪果干粮。表示对这对苦命鸳鸯的叹息与哀悼。小时的我也曾在上面放过稔果山花。
时光流转,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初,我的二堂舅经古道茶亭出发到相邻的东水小学当教员时参加了东江纵队领导下的九连工委。大堂舅前往东水帮其弟取回行李时,天黑路经沙荊坳遭遇抢刼的土匪。大舅自幼习武,什么颜家棍邓家拳,样样皆晓。所以毫不示弱,手持扁担,大喝一声,挺胸相博,并当场放倒二匪。后被躲在道旁的土匪用鸟枪击伤,仍能且战且退全身而归。据外婆说是深夜时分爬到家门口的,当时整个成了血人。后来终因流血过度造成终身残废。
次年,二堂舅率领他的游击队又在沙荊坳伏击了一支由伪县长带领的国民党队伍。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亚舅的队伍取得胜利,也付出了代价。直至解放后仍有割草砍柴的村民拾到遗弃的残械。茶亭也再次毀于兵祸。一则的厨房和厢室被烧坍,而仅存主厅。至七十年代初山下三位忍受不住饥饿的乡亲又将主厅拆毀,盗取砖瓦木料变卖,从此茶亭彻底变为废墟。
戊子年淸明相约三两知几故地重游。但见古道芳草萋萋,茶亭仅存残垣断瓦,断垣上清未秀才陈文仿随笔书写的“满座春风”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依桸可辨,墙壁上狂草的诗文字迹模糊,那掌茶的人早已作古东风。漫山遍野的杜鹃花,油桐花,金银花,沙荊花散发出沁人肺腑的淸香。老枫树上的片片枫叶宛如张张笑脸,绽放着久违的欢容。凊澈的溪流丁冬如歌,火车在不远处的京九铁路呼啸而过,不时惊得草丛中的鹧鸪冲天而起,“青山不墨万年画,绿水无弦千秋歌”。
九连多山,山多古道,古道多茶亭。古道连着山外,山不寂寞;茶亭守着古道,古道多人情。当我的脚步远离城市的万丈红尘,踏进这葱茏的深山,我体谅不了二堂舅从古道走出去参加革命的急迫。也难于感受小寡妇对真爱的渴望和追求。但世事更替,韶华易老,古道茶亭古人往事虽然离我们的记忆渐行渐远但又魂萦梦绕,荒草凐没的是古道,而不是历史。因为那是我们永远不能忘却的精神家园!梦里老家!
[ 本帖最后由 东江夫子 于 2009-10-26 21:39 编辑 ] 版主何不点评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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