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文化是人类文明的起源
神奇的世界《圣经》说:上帝在东方的伊甸建了一个园子,那里溪流淙淙,河水纵横,鲜花簇簇,莺歌燕舞。其中一条河流还出产金子、珍珠和红玛瑙。亚当与夏娃在伊甸园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地生活着。直到他们在蛇的引诱下偷尝了禁果,被上帝逐出,才有了人类的种种苦难。
《山海经》里也有一个“极乐世界”,它与《圣经》的记载竟是如此的相似。
“有民之国。帝舜生无淫,降处,是谓巫民。巫民盼姓,食谷,不绩不经服也,不稼不穑食也。爰有歌舞之鸟,鸾鸟自歌,凤鸟自舞。爰有百兽,相群爰处。百谷所聚。”(摘自《山海经·大荒南经》)
这段文字是说:有一个黄色人种的国家,帝舜生了个叫无淫的儿子,分封在一个叫“巫民”的地方。“巫民”的人都姓盼,吃的是稻谷。这里的人不耕种却有足够的粮食,不纺织却有衣穿。这里有能歌善舞之鸟,百鸟放歌,凤凰起舞,百兽嘻戏。
已故四川大学教授任乃强很早就开始了一个大胆推测:难道这不是个活脱脱的“东方伊甸园”吗!这个神异的极乐世界,是哪里呢?
2006年3月16日,全球16位专家会聚成都,坐论《圣经》里提到的“东方伊甸园”。4月,寻梦“东方伊甸园之旅”百架包机游正式启动。此时的蓉城,人人都说“伊甸园”,家家必谈《山海经》。
6月10日是中国首个“文化遗产日”。当天,成都金沙遗址迎来第6次发掘。考古学家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三千多年前古蜀王国辉煌文明的线索。面对天马行空式的史料残片,以及雪泥鸿爪般的出土文物,谁也没有找到能支持“川西平原就是东方伊甸园”这一假说的有力证据。
如果没有远古神话,史前考古就只是挖出一堆支离破碎的陌生世界。如果没有史前考古,神话传说将永远是那么荒诞离奇,匪夷所思。《山海经》那些简短而滑稽的文字背后,隐藏的远古三峡的信息,让我们撕开一道裂缝,放出一丝远古的霞光。
诡秘的“巫”
专家们注意到,《山海经》里有一个字,出现的频率竟高达24次之多,这个字就是“巫”。
一个字在一部简短的书里如此高频率地出现,这在《山海经》对其余人、神、种族和地名的记录中绝无仅有。这是一个十分奇特的现象。对于这个现象,可能只有两种解释:一是此书出自“巫”地;二是此书作者多与“巫”有关。
并且,其中还有“巫山”4次、“巫咸”3次,尚不包括出现了3次的“灵山”——灵山就是巫山,这在学界早有趋于一致的看法。熟读《山海经》20年的鲁迅,透过书中记载的种种地理、自然、神话,看到了浓浓的巫气。他不禁掩卷长叹:《山海经》,盖古之巫书也!
“巫”,是破译《山海经》的关键。那么,什么是“巫”?
答案出人意料的简单——那是史前人类本能发出的第一个声音:“呜——”
西南政法大学刘云生教授解释说:远古人类对生命的不可知,对世界的有所求,既无思维相通,又没联系感应方式,于偶然中自发从胸膛喷薄而出一个极简单极原始的声音——“呜”,用于呼唤同伴,用于表达情感,用于生产劳作,用于威慑兽魔……总之,含义很多而又简洁,它被用于一切交流和联络。
北京大学教授、北京土人景观规划设计研究院副院长庞伟说:中国的字、词真有着浓浓的巫意。“呜” 是人类发出的第一个单音,也是最自然最美的音乐。它轻盈、圆润,雄浑而悠长。随后便逐渐演变成“巫”,象征用“呜噜”发声的歌舞来通达鬼神。
《辞海》对“巫”字的解释是:“古代称能以舞降神的人。”这个说法源于汉代许慎的《说文·解字》。许慎还认为,从造字法来看,巫字“象人两袖舞形”。“通过唱歌跳舞来通达神仙”,可以说是古代巫术的主要特征。
那么,《山海经》里密集出现的“巫”,是哪里的巫呢?学者们发现,在《山海经》里反复出现的“巫”,又往往与一个地方有关,这个地方叫“巫山”。
巫山之谜
巫山究竟是一座什么山?《山海经》为什么要反复提到它?
专家认为,《山海经》里的巫山,内涵不仅是地理概念的山,更是一座神山、灵山、“云雨”之山、“群巫由此上下于天”之山。
学者们普遍认为,在上古,灵与巫是两个互通的字。《大荒西经》有一段文字:“大荒之中……有灵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大意是说,一座名叫灵山的地方,是十大巫师上达天庭的地方,这里出产各种灵丹妙药。
《海内西经》又说:“开明东有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夹窳之尸,皆操不死之药以距之。”大意是说,古蜀开明国的东边,有巫彭、巫抵等巫师用不死之药救治了“夹窳之尸”。
这些文字起码提供了以下三个信息:其一、巫山是巫咸等“十巫”活动的中心,或者也就是他们的聚居之地;其二、巫山是巫师们上天通神的“天梯”;其三、巫山出产“天帝神仙之药,所有不死之药都产于这里”。
参与发掘巫山大溪文化遗址数年之久的已故川大教授任乃强曾说:按古神话影射的法则分析,加上部分出土文物的相互印证,大约距今6000年的黄帝时代,巫族部落便聚居活动于三峡巫山地区,其代表人物巫咸——灵山十巫之首,后来从三峡走进了中原。
一个大胆的猜想,将204万年前的巫山人牵扯了进来。1985年,当古人类学家、中国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的黄万波宣布“巫山人为亚洲最早直立人”时,世界为之震惊。204万年前的古人类化石,就发掘于巫山的龙骨坡,五千多年前的新石器文化遗址也坐落在巫山大溪镇。全球的教科书,或许终将被改写。
考古学家整理出三峡人类活动的一个大致轮廓,从200万年前的巫山人到15万、10万、5万、1万年前,直至四五千年前文明曙光初现,人类的脚印一步步走来,从来都没有间断。并由此得出结论:三峡就是东方人类诞生、成长的温暖家园,是人类的起源地之一。考古学家还提供了一个大胆假设:巫山曾是世界最高峰?
文明始于巫
一切人类文化均来源于早期巫文化,这几乎是全球人类文化学家的共识。
近代人类学家都把巫术的研究作为理解原始文化的主要途径,把巫的文化當作原始文化的主导形态,并视之为宗教与科学最初发展的阶段。
在洪荒时代原始人的生存环境极其恶劣。他们必须想出新办法来应付各种天敌的侵害和自然灾害的危害。巫文化就从这时期出现。巫师起初只是原始人群中的智者,头脑发达的人。
历史经验证明,凡是能总结、发明、了解、掌握、拥有、善用技法的人普遍受到大家的欢迎、爱护、依靠和尊重,也更加容易被神圣化。他们一般需要主动充当领袖,否则也难以避免被动出任首脑。这些“酋长”、“族长”等部落首领的实际社会身份往往是巫师。
巫师既是部落联合的组织者和执行者,又是文明因素的创造者和积累者。很多文明因素的创造和积累都是与巫师的活动分不开的。如文字的发明、乐舞、八卦、天文历算、医学的起源等。尤为重要的是巫师又是礼制的始作俑者。有了巫师集团的形成便产生了文明。
史前阶段的炎黄巫文化是中华文明的真正起源,巫的某些观念深刻影响了日后中华文明的核心思想。
人类文化经历了从巫术文化到人文文化的发展过程,换句话说人文文化来源于巫术文化。《说文》中对巫的解释是“女能事无形以歌舞降神者”。那时的巫,地位是很高的,因为他们是那时最有文化的人。
作为原始的文明的发蒙,巫是一切文学艺术、科学技术的最早源头,其中包括后来日益发展成熟的武术、体操、诗歌、戏剧、音乐、舞蹈、书法、美术、建筑、医药、天文、地理、语言、文字、数学、化学等。许多现代社会现象都可以在巫中找到古老的模糊的踪迹,比如占卜、星相、风水、跳神。
综合《山海经》提供的其他有关巫山的信息,一些专家得出结论:巫山因“巫”得名;也因为巫师和巫术从自然之山升华为灵山、神山。巫山,既是原始氏族社会多个巫人部落生息繁衍之地,也是古代中国神秘巫文化的发祥地。
100年前,英国学者弗雷泽在其人类学名著《金枝》(The Golden Bough)中判断,人类历史经历了大体三个阶段:先是巫术统治的阶段,进而发展到宗教,更进而发展到科学。到了一定时期,“巫”意思又可同“无”。因此,“巫”之名广泛出现于传说中的三皇五帝时代,并不奇怪。
鬼风吹拂两千年
究竟是谁成就了丰都的鬼城英名?线索很可能在三千六百多年前的商朝。
商朝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极端迷信鬼神的时代,当时的帝王做任何一件事,都要事先用龟甲或兽骨进行占卜,以预知事情的结果。最早的“鬼”字,就见于这种占卜留下的记录——甲骨文里。
甲骨文“鬼”字的字型,上面是个田字形的大头,下面像一个人跪着的姿势。汉代《说文解字》这样解释“鬼”字:“从人象鬼头”。意思是说:有鬼头的人。四川现代民俗专家肖崇素认为,“鬼头”就是古代巫师作法时用的面具,至今有些地方还称面具为“鬼脸儿”。
看来,最早汉字的“鬼”并非指冥界的幽灵,而是指那些戴着这狰狞面具的人。清代大学问家章太炎、沈兼士两位大师考证后认为:“原始鬼字本为一象形字,形似披发、巨首的异族人,并非幽灵虚幻之意象。”
“鬼”字出现在甲骨文里,一般后面还紧跟着一个“方”字。“鬼方”,就是商朝版图以外的一个方国,在已经发现的甲骨文里,有很多征讨“鬼方”的占卜记录。管维良教授提醒我们,这个“鬼方”,就是当时活跃在峡江流域的一个部族。
整个商周时期,鬼族有两支,一北一南,生活在峡江流域的就是南支鬼方,主要分布于今天的丰都一带。南北两支鬼族被统称为“鬼方蛮”,他们就是以带面具而著称的人。
在巴族进入峡江流域之前,鬼方已控制着重庆、黔北等大部分土地。但在巴人西迁的压力下,鬼方不得不拱手交出峡江控制权,西迁至现在的丰都一带。
鬼方到底是个怎样的族群呢?他们为什么要戴面具?
先秦典籍《周礼》记载了鬼方的着装:“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难(傩),以索室驱疫。”这就是说,鬼方的人脚上蒙着熊皮,头戴着金饰的有四个眼睛的面具,穿着黑色及红色的衣服,手拿兵器,经常带着一大群喽进行一种称为“傩”的仪式,以净化房屋驱除冤魂。
管维良认为,鬼方是个惧怕鬼怪、重视驱魔的部族,看他们如此隆重地举行“傩”仪,就知道鬼怪文化在他们的生活中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远古峡江流域生存不易,相信鬼怪的保佑是鬼方的精神信仰,否则不会用大量的人力和财力来举行这种仪式。”
有专家认为,这种戴着恐怖面具,用以驱邪除瘟的仪式,当时也用于冲锋陷阵,从精神上压倒敌方。以后,渐渐演变为“傩戏”,保留在当地的传统民俗之中,凡是祭祀、驱邪或者娱乐,都离不开傩舞。鬼方,就是以善于使用这种傩仪面具而得名。
巫鬼文化中心形成
现在我们可以理解,在商周时代的中原人眼里,一个在日常宗教活动和战争中带着狰狞面具的凶猛人群,是多么地不同寻常。换句话说,在他们眼里,这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具,就是那一方水土的第一象征。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人类一贯的思维方式。肖崇素在他的《话说丰都》里提到:“中原较开化的民族,一般都以鬼国、鬼族、鬼巫等来称呼巴蜀部落时代的巴子国与蜀国。中原发达文化圈对南方蛮夷部族的轻蔑之态暴露无遗。
事实上,整个商周时代,鬼方一直遭受着中原王朝的军事压迫,这也间接导致了峡江流域的部族版图变化。管维良认为,鬼方正是在经历了与商王武丁及周康王的几场大战之后,元气大损,以至于无力抵抗巴人的西迁,被迫退守于今天的丰都一带。最后,仍然在巴人的压力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它的文化,却绵延不绝地遗留了下来。
管维良认为,巴人在夺取了鬼方的土地后,也接收了鬼方的文化,用巫鬼合一的宗教继续了自己的统治。
“从今天云南、贵州一带保留的傩戏,我们还可以看到很多鬼方蛮的影子;而依然保留在峡江地区的请神舞,是从巴族的‘巴渝舞’演变而来。但这两种舞蹈在很多动作上都有相似处。”为什么会有这种相似?管维良发现,“从史料上可以看到,鬼方和巴人都喜欢在战争中用歌舞鼓舞士气、威慑敌人,在巴族吞并鬼方后,巴人要是没有吸收鬼方歌舞,那才是不可思议了。傩戏和请神舞的相似,也就不难理解。”
到了东汉后期,巫鬼文化被道教吸收,形成鬼教——其广为人知的名称,就是东汉末年由张陵创立的“五斗米道”,而巫师们也摇身一变成为道士。由此,丰都成为鬼道的一个特殊地区。道教教义指认丰都就是鬼魂所归的酆都北阴大帝——阴间鬼神的统领者——所在之处,原来鬼教中那些鬼王、鬼帅都统统归其帐下,丰都作为幽冥地府人间翻版的说法开始形成。
儒家和佛教的文化也在这时候融入了丰都的鬼文化,这里成为了真正的三教文化融合之地。随后,历朝历代都开始在丰都广修庙宇、雕塑,李白等文豪在这里赋诗题名,丰都的“鬼府神宫”之名终于散播开来。
有专家认为,重庆地方古代文化的实质性部分,正是巫鬼文化。
重庆三峡文化研究会会长程地宇认为,鬼文化世界各国皆有,但像丰都这样,如此集中,如此多样,从宗教到民俗,从文学到艺术,从戏曲到诗歌,从雕塑到绘画,从饮食到杂物,无不牵扯上鬼文化,世界罕见。这里集中了鬼文化最丰富、最完整、最系统的资料,而这些资料又是最形象,生动具体的,因而其作用和效果又是任何文字资料或文学角度表现的鬼文化所不能企及的。“《聊斋志异》虽然文学贡献突出,但谈到对于鬼文化的综合贡献,却远不及丰都。”他说。
不管怎么说,巫鬼文化的产生具有跨时代的意义,是人类主动的群体的社会知行实践。巫的出现表明人类开始自觉认识和改造世界。这是任何动物都不曾有过的创举。
作为文化遗产,丰都鬼城所承载的,是早期人类的世界观。虽然巫鬼文化中充满蒙昧、野蛮、无知、臆测,但是希望的种子已经开始孕育——文明的曙光即将出现。
巫的时代已经远去,但即便是今天,我们也能在生活中找到它的遗痕:成语“小巫见大巫”,方言“不落教”、“巫教得很”等等……
巫鬼文化的产生具有跨时代的意义,是人类主动的群体的社会知行实践。巫的出现表明人类开始自觉认识和改造世界。这是任何动物都不曾有过的创举。很多文明因素的创造和积累都是与巫师的活动分不开的。如文字的发明、乐舞、八卦、天文历算、医学的起源等。尤为重要的是巫师又是礼制的始作俑者。有了巫师集团的形成便产生了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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