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番
天还没有亮,村子里的人都起得早早的。竹排停在河边。男人将离开家乡,背上的行囊简单而沉重。远渡南洋。南洋在那里?一片迷茫?东南亚?大西洋?旧金山?也许都是他们落脚的地方。云雾还没有散去,小鸟被人群的噪杂声吓得飞向深山。江河里的水和人们的心一样冰凉。流尽了泪水,抹红了双眼的妻子,紧紧地跟在男人的后头,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和她的男人这样行走,怀里抱着孩子,嘴里含着母亲的奶头,男人回过头来,看着还在梦中的孩子,热泪两行,滴在他的脸庞。再亲一口吧,他不知道回来是在何年,也许将是最后?或者是永远!
老人起得更早,站在岸边,双手捂着胸口,生怕颤抖的心,会突然停止跳动。回头再望一眼村寨,没有了往日升起炊烟,没有了女人挑水时,穿着木屐与石头碰撞的声响。满村子里的人都挤在了江河的两边,望着滔滔的河水,看着那小小的竹排,他们的心缩得紧紧的,多么希望时间在此时停止转动,他们多么希望河水从此不向东流。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太阳也躲在山脚下久久不敢露出。送别的人分辨不出是鼻水还是泪珠。相互挽缠着彼此单薄的双手。嘴里发出的是绝望中的祝福,时哭。时唱,时念。时而喋喋不休。
不知是谁敲响了分手的锣鼓,不知是谁点燃了离别鞭炮的响声!女人哭昏倒在了地上,岸上的老人也在胡言乱语地发出绝望般呼唤。岸上所有的人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痛肚断肠般的嚎哭。年轻的女子将没有了男人,不到满周的儿子将失去了父爱,白发苍苍的老人再也见不到他儿子熟悉的身影。高山,再也听不到那粗狂的山歌,田野,又少了许多人来踩踏。村子里将变得更加清冷。
竹排上的男人挥舞着他那有力的双手,跪在竹排上高声呼喊,我会回来!
竹排顺水流,越走越远,山,挡住了视线,人们就爬上山顶遥望,望着那滔滔的江水,望着那远去的身影,直到茫茫的一片,岸上的人,还是不愿意移开流干了泪水的双眼。从此这岸边又多了很多很多盼望的眼睛。
阿哥出门过南洋
过年记得转家乡
上有父母下有小
千万莫忘祖宗香
送郎送到东江河
阿哥食水莫食多
食了水多肚爱痛
你系肚痛没人摸
送哥送到石子岗
脚趾踢倒血芒芒
今日阿哥过番去
阿哥痛脚妹痛肠
有感于电影《等郎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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