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客家人为主角的原创长篇历史写实小说《流年》连载
内容简介:本书以客家人为主角,分上下两部,共七十多万字,主要描述三代人林光年、林惠成、林焕哲不同的命运,相同的苦难,以及对生活的信心和对未来的盼望,是一部从解放初到本世纪初最普通的平民生活史,主人公经历过土改、大跃进、三年自然灾害、文革、改革开放等,阐述了不同时期不同人物的性格和遭遇。作者:灵犀(客家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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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行人逐渐少了,刚刚散去的墟日,还有点热闹的余温。此时,隆城的大街上,小商小贩们正麻利地收拾白天摆摊的物品,踩着夕阳的余辉急急的往家的方向赶。天黑前,诺大一个集贸市场,只有菜市和肉行里的老板死撑着等待那些专捡便宜的,买不起好菜的贫农的最后光顾,肉行里的小贩,一面在一根铁称杆上“划啦划啦”地把尖而利的刀磨利,一面吆喝着,“天黑了,降价了,降价啦,好肉便宜卖了,卖完回家啦……”肥头大耳的屠夫们拉大噪门叫喊着,但渐渐黑下来的天,强穿透力的声音也拉不来几个顾客……
这是南方一个偏远小镇,有史以来人们习惯地叫它隆城,千百年来这里生活着一批据说祖先来自中原,却在客地安家的人,自称客家人。解放前,这里曾是隆城县的县府,后来隆城县和附近一个县合并后就成了小镇。时下,新中国才解放没多久,但和几年前相比,这个集市正在慢慢升温,每逢墟日,附近乡镇村落的村民也开始大胆的往街上钻。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小镇里,普通的老百姓也知道毛主席带领着工农无产阶级解放了全中国,日本鬼子被打倒了,国民党匪徒也被赶跑缩到台湾去了,天下是人民的,日子里充满着欢庆喜乐,一片新天新迹象,这是多么让人激动的事呀!
小街集贸市场的斜对面是一座宏伟高大的明清式建筑,左右对称,分左中右三部分,中间是大门,进去就是大堂,左右各有单独进出的门,是侧室,大门前空地上立有六七个呈杠铃状的大石柱,前面还有一道宽宽的走廊,雕梁玉柱,青砖飞檐,是节日里人们祭祀的一座寺庙,隆城人习惯叫它庙堂。庙堂一直是隆城最高也是最宽尚的建筑,平常除祭祀外,偶尔也作为是隆城街委召集众人开会议事的地方,而每逢墟日,那些求财、求福、求平安、求子的人常常光顾。今天守庙人的收获可不少,这从看守庙堂那个老汉脸上洋溢着自然的笑容可以得到证实,因为这天是墟日,生意人一大早便到庙里烧香拜佛,中途还有些陆续光顾的,直到下午散墟时人才渐渐稀少。
看守庙堂的是一位看起来有60多岁的单身老汉,姓刘,很少人知道他具体的名字叫什么,从看守庙堂的那天起,他就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刘公,隆城的人也就这么叫他了。他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子,连从他嘴里吹出来的烟也是灰白色的,每天一大早,把庙堂门打开后,便坐在门前的大石墩上,等待来来往往的施主。很多人在走进庙堂时都会给他施舍几个小钱,一部分他留作的生活费,一部分作庙堂的修整费,因着这一点,隆城人是很乐意奉献的。
这时,朦胧的月色下,他正笑呵呵地问一位已经收摊正准备回家的江湖老汉说:“徐老弟今天生意还不错吧?”说话期间露出满口黄黑色的不完整的牙齿。
“够买一斤豆腐,撑过这两天了。”老汉回头看了一眼刘公,把大包小包背到肩上,不停地赶他的路。
这时,从远处低头走来一对夫妇,看样子,不像是到对面的集贸市场买下市菜的。刘公很清楚这对夫妇的生活景况,毛主席所认定的真正的无产阶级,几年前还是靠街头唱戏维持生计的,但那男的却还是当地一个比较大家族的宗亲,叫林光年,看样子还不满三十岁,人看起来却沉稳不张扬,或者也是生活磨练的结果,女的叫李玉梅,挺着个大肚子,是男的二婚,外表比男的老相得多,人倒也贤惠,刘公一直都挺关注他们。
“林老弟,这么晚了,给家里哪位求神拜佛呀?”刘公友好地问道,其实他知道这夫妇俩一块出来,家里就再没其他人了。
“内人快临产了,我们来求个平安。”林光年在长辈面前毕恭毕敬的,头也没抬起来。
“哦,那先恭喜老弟了,愿祖宗观音菩萨保佑你们,快进去吧。”
这对夫妇静静的走进庙堂,来到观音菩萨像前,女的把香点燃后插在一个碗里,两人双手合起立在胸前,默默地向观音菩萨祈祷着。这时庙堂里没其他的人,寂静无声的,微弱的烛光摇晃着红色的柱子,连墙面的壁画也似乎跟着生动,只听到女施主反复轻声祈求道:“高高在上的观音菩萨,求您保佑我腹中的胎儿正常,将来健康成长……”
男的低着头,也双手合起静坐在妻子身边,他们沉重虔诚的祈祷仿佛可以让感动穿透这座庙宇,洪恩辐射到生活的每个角落……
原来这对夫妇已婚多年,前面生过一个孩子,但不到一岁便夭折了,还有一次不小心流产了,这是妇人的第三次怀孕。在封建思想极深、没有什么医疗知识的平民身上,人们为保全胎儿正常发育生产,稍有不顺心,便到庙里祈祷,客家人也有这一习俗。
隆城几百户人家中大部分都是地地道道的客家人,操着古老纯朴的客家方言,俗称新民话,有一小部分是相对于客家人而言的本地人,讲的是本地话。客家人和本地人的区别主要就是先到和后到之分,也有人说本地人是南方的土著民族,并非正宗客家人,但这些学术上仍有争议。总的来说,他们都承认自己的祖宗是从外地搬过来的,大部分是从福建、江西等地迁来,而他们知道自己更远的祖先均在中原,如河南甘肃等地,客家人来这里生活了多长时间,确切的年代已无从考证,大概是从元未明初的时候开始。
客家人是汉族一个民系的分支,保留着汉族最古老的传统,之所以称为客家,因为这些人的祖先很早以前为躲避灾慌、战乱从中原不断往南迁徙而每到一处就以客地安家,对外人说这个家即是外地客的一种谦虚说法。但在隆城很多人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客家人,他们只知道自己从很远的地方来,祖先是中原人,祖籍也在中原。
直到庙堂的钟声再次响起,林光年才携同妻子一起走出庙堂,这时天已经黑了,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地稀少,林光年抚摸着庙堂外光滑的石柱,回头望了望这威严的庙堂,松了口气,挽起妻子的手、踩着朦胧的夜色往家的方向走去……
这时刘公抖掉落在手上的烟灰,站了起来,伸伸懒腰,“哎哟,今天就到这里了,我也该关门休息了。”
“哐档、吱咯”一声巨响,庙堂厚重结实的木门被关上了,顿时大堂内的烛光消失在门缝里,街道立马就黑了许多……
这是一座有六百多年历史的庙堂,是早期南下的客家人在隆城安定后所修建的,据说一方面是为取得与当地土著居民的和睦相处而设立,另一方面这也是客家人从中原带来的文化,他们把这圣所当成能给他们希望的来源,也给当地居民传授了自己祖先在中原的文化。庙堂建好以后,又用青铜铸了一个大钟,刻上隆城客家人的百家姓。
古老的钟声每次响起,方圆十里内都可听到它悠扬而沉沉的钟声,多年来,这钟声就是隆城人的时辰。到民国时期,庙堂里香火一直不断,在这之前还有和尚在里面念经守庙,有固定看守庙堂的人。庙里的钟声每天给人们传扬时辰,也给世人惊醒,凡大事小事,鸣钟示意,同时庙堂也是村长族长召集隆城人开会商议公共事务的地方,年复年,日复日,人们渐渐习惯在这种平静、安详、明淡的日子中度过一年年的岁月。
隆城,和各地的客家人一样,三天一个墟日,并与周围小城小镇有墟亭地方的墟日错开,一般不会重复。按农历算比如隆城是一四七墟日,附近的墟亭便是二五八赶集,再有就是三六九了,再远的地方重复也无所谓了。墟日是客家劳动人们所独有的休息赶集日,也专为普通生意人而设置,让他们每天都有生意可做,三个地方轮替着也够他们赶了。
墟亭是周围村落人们赶集的一个地方,隆城附近也有些客家人村落和少数民族村落,少数民族中大多数为壮族。客家人村落中一般是一个或几个姓氏的大家族,同宗同姓为宗亲。客家人很讲究家族的利益,家族的稳定团结,是兴旺的根本,也是延续祖先遗训的前提。因为客家人最初搬到一个地方都是由家中的几兄弟商量后合力迁移,他们相信几个人的力量强于个人的力量。所以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他们便开始开荒垠植,就地取材地以土夯筑起庞大的殿堂式或围屋式建筑聚族而居,殿堂式建筑和围屋是客家人一个很显著的民居特征,其中殿堂式沿袭了中原府第风格,比殿堂式更复杂的是围龙屋,围龙屋是扩大了的殿堂式,隆城几个古老家族的房屋基本是殿堂式府第。除了建筑特征明显外,家谱更是客家人的生命线,由先祖制定好的族谱后来可以修整,但一般不能轻易做大的改动,这样各地的客家人根据族谱的姓氏和辈份就可以轻易找到自己遗散的宗族亲人。
弯曲的青石路上,每天是来去匆匆的众人,习惯聚族而居的客家人,那一排排土墙、红瓦、尖顶的建筑,是他们世代居住的地方。隆城最初只有几个姓氏的几族人,他们除了与搬迁前的客家兄弟来往外,几乎与外隔绝,靠着团结合作、艰苦耐劳、自力更生建起自己的小村庄,然后繁衍着自己的后代。同时他们每到一处都把中原的文化与习俗带到新的地方,后来慢慢建立起了自己的庙堂与集市。就这样,几百年后,隆城竟成为当地一个县的县府,只因山高皇帝远,所以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以村长或各族选出的首领自治,周围的壮瑶等土著人均以此地为市镇,这不能不说是客家人务实能力的展现,更是中原深厚文化的影响。多年来,隆城人过着自给自足,几乎与外隔绝的生活,直到鸦片战争打开国门,这座宁静的小城才开始受到了外界的干扰,庙堂的香火也因此时断时续。特别是1945年三架日本敌机为追捕一个潜逃进来的国民党高级官员,把小镇炸得稀巴烂后,庙堂的香火才彻底断了。随着全国人民的解放,硝烟渐渐稀少后,小镇才又渐渐宁静,每缝过年过节或做生意或有特别需要的人就会到庙里祈祷,以求发财平安,求福求子,就像林光年夫妇。
林光年与妻子肩挨着肩低着头,急急地朝家的方向走去,他们路过一个街中央的渔塘,再向左拐就到家了。林光年从裤腰里摸出钥匙,是把长条铁丝、类似于弓字、由硬铁丝弯曲而成的自制钥匙。两扇大门中间有一个外门闩,与内门闩是连在一起的,他出门前把外门闩一拉,门就锁上了,同时门内有个机关就会自己往下卡住,一般人没有特制的钥匙是无法打开的。只见林光年拿着弓字型钥匙在外门闩下的一条细缝里上下搅动,抽拉外门闩,不一会门就打开了。这是客家人特制的机关锁,右边一扇门有个大概一寸长的缝隙,林光年把钥匙一端插进去,上下搅动,当他感觉到机关往上移开的瞬间,再同时拉动外门闩,门便开了。
屋内闪进了一片柔和的月光。
“阿梅,你小心点,我到厨房里拿洋火点灯,你把门关好。”林光年说着摸黑往厨房里去了,李玉梅转身锁好下门闩和上门闩,仿佛有心事似的犹豫了一会。
“噗呲”一声响,一道光立即向屋里的黑暗处蔓延。
“哎,你说这个高镇长也真是的,怎么把我提为土改的组长,这矛头不是叫我明指着我的二叔吗?父亲和二叔就两兄弟,父亲不在世了,二叔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阿婶身体不好,家里还有三个还没成家的族弟,哎,真是难为我呀。二叔一生靠着蛮力开垦了几亩荒地,我父亲没什么本事,靠着祖传的戏曲在街头卖艺为生,轮到我这辈也落得个清清寡寡。现在要我去逼着族弟分田分地,怎么开得了口呢?”林光年把灯往案台上一放,自己也找了个凳子坐下来,满脸愁容地和妻子说。
“阿年,这也不能怪你呀,现在咱们有国有家了,国家有国家的政策,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再说了,全街上那么多贫农都等着要分地主的田地呢?要不你明天去和高镇长说说这个事不要你亲自出面,你只管统计行了。”
“二叔他们又不是地主,富农都够不上,在咱们这隆城顶多算是个中农,我也搞不懂怎么就被划分到富农里去?”
“这些话你也不要多嘴多舌了,咱们贫下中农安安分分的就好,要是能分上个半亩三分地,我也不怕累着。这些年来唱戏朝不饱夕,咱们苦些也就算了,眼看孩子就要出世了,不为咱们想想也得为孩子的将来想想呀。”李玉梅双手捧着自己的大肚子,好像担心将来孩子委屈了似的显得有些伤心,她说着,又用手背去抹抹流出的泪水。
“哎,这倒也是,但他们也是我的兄弟呀,至少这房子当初还是二叔凑钱给我建的。”
“这倒也是,宗亲讲义气重情义,要是在以前,自己的事就是家族里的事,家族里的事也是自己的事。外人要是有何私心,自家人往自家靠,但现在你也知道这是国家的新政策呀。”
林光年低头想了想,没理出个头绪,“先睡吧,明早我先和二叔商量商量,好好想个办法。”
原来今天一大早,林光年和几个贫下中农,那些解放前曾为地主打工现今既无田地又无正当职业,整天无所事事的人就被叫到庙堂侧面的一个房间里开会。原本今天是个墟日,很久没有到戏台卖戏的林光年正要出去摆摊的,因这事也给耽搁了,高镇长亲自叫人来捎话又不好推脱。到了庙堂才知道,是商量怎么进行土地改革的事情,还说上头文件下来了,得抓紧办。
此刻躺在床上,林光年不禁想起上午开会的一幕。
“都是街上的兄弟,今天,召集大家过来,费话我就不多说了。咱门毛主席领导工农兵解放了全中国,新中国成立了,国家也首先给咱们平民特别是贫下中农解决土地问题,最近下来一个文件,土改,咱们翻身做主人的日子到了,所以我们要拿起武器,与地主阶级做斗争,瓜分他们的土地和财产,为我所用,部分富农土地较多的,也拿出来分给贫农。我这里有份名单,是经过我们几个领导批示的地主成份与富农中农贫农的划分,现给你们传阅一遍,若没有什么意见,那么这些人就是我们斗争的目标了。”主持会议的高镇长说着,接过随从递来的几张名单,上面把隆城街每家每户的户主都写上,并标明其成份。
“另外,这上面的名单都是党委支部和几位贫下中农经过仔细鉴定的,大家也可以提意见,但也要严格考虑自己的立场。”高镇长补充了一下,而在场的人分明就听出了,如果有包庇或异意也就等同是该到上面排名了。
他首先把名单递予曾给地主打过长工的老胡,这个近50岁看起来快60岁的老头子接过名单认真地看着,脸上不知是激动还是什么,双手抖动了几下。看到上面的名单,有地主有富农,有些过去就是他的主儿,此时他有对过去为别人劳苦劳累逆来顺受而产生的愤恨,也有对未来的期盼,但看了一会,他一声不吭地交与下一位。
“哟,这不是天上飞鸟拉的屎掉到嘴里了吗?等着去接都不可能那么准,看来国家解放了好处还真多,我阿三也有机会参与斗地主的份了,太阳从果真从西边出来啊!”这是街上整天闲逛的崔四,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没什么家产,平时就和母亲一起种点菜卖着过日子。他笑呵呵的接过名单,身著一身补丁粗布衣服,却一副吊儿郎当样儿。“嗯,这些挨千刀的,有福独享,老子这回是要狠狠拨掉他们一层皮了。”他看完点点头,递给林光年。
林光年拿起名单,地主一列他没有什么异意,他接着往下看,这时他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林柏文”他一愣,这不是他的二叔吗?下面还用括号写着三个名字:林光桐,林光椿,林光楠,这不正是几个族弟吗?二叔怎么变成富农了?他不敢相信,满脸的疑惑,双手顿时有些发抖。他知道叔父家生活条件在隆城确实比一般人好些,但并不是地主,和富农也有一定的距离,唯有一点,他们家有一个当初从自己家里雇过去的佣人,所以当他的名字出现在这上面时,林光年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响应党的号召,要拿出大公无私,大义灭亲的勇气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全国无产阶级,为了隆城几百户的贫下中农。”这时高镇长又说话了。
林光年旁边的几位无产阶级等不急了,同时凑过来看上面的名单,仿佛要把这些当初剥削他们的人记在脑海里,刻在心板上一样。
大家都看完了以后,没什么人表示异意,相当于默认了,这些长年忍受着贫穷与饥饿的,在人前低声下气的贫下中农阶级,仿佛遇到了救星般激动兴奋,他们再也顾不上过去客家人的团结义气,巴不得田地马上可以分到手。这些人心里也想呀,咱家那么困难一个,从来也没有谁来帮老子一把,还是国家好,政府好,一个政策一个文件就可以解决了,而且国家的政策是为农民考虑的。
林光年也知道这是一个农民翻身的巨大见证,从内心来说他和其他人一样也高兴,只是心里还是有些疙瘩。
接着高村长还激情奋概地说了一翻共产党为民着想为民着利的宗旨,最终的目的就是鼓励大家不要有任何后顾之忧,跟着党走,听从组织的话,为贫下中农等无产阶级的利益同心做战,未来光明的日子在后头等着。
将近下午时,各人才渐渐从庙堂左边的侧门走出来,这时街上赶集的人正热闹,没人注意他们,大部分人只惦记着照顾自己的生意或赶他们的路。像往常一样,人们忙活在今天,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不管富裕的,贫穷的,有家的,没家的,行乞的,流浪的,大人,小孩,男人,女人……他们已经习惯了各自所在的位子,习惯了他们现今的生活。几百年来,日复日,年得年,他们觉得这种存在是合理的,虽然他们也曾期望有一天可以翻身,但他们从来不指望自己或家族以外的人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好运。祖先长期的颠沛流离,客家人背井离乡的痛楚,以及漂泊的心境,是啊,他们梦里都渴望着有朝一日祖国能繁荣富强、安定团结,结束这种长期飘迫,有家不能归,有祖不能认的局面。凭着祖谱,他们隐约知道自己的祖籍是在那遥远的中原;他们也知道哪位祖先哪年哪月因何因搬到什么地方定居,生了几代人,后来又搬迁了等等;他们也知道同姓同辈的人就是他们的宗亲,不管身在何方,这种血缘关系是维系他们生存发展的命脉;他们还知道和自己一样,操着相同新民话口音的是同一种人,或许还同出于一个地方,也有过颠沛流离和迁移和飘迫。所以客家人都知道:宁卖祖宗田,不卖祖宗言!客家话是祖先们留给他们的精神粮食!这些精神粮食凝聚了他们祖先在中原的风俗、语言、生活方式,也涵盖了祖先们在岭南山区垦荒、种植、建家园的顽强意志力!
确切地说,是共产党给他们指明一条出路,给他们一个新的希望,这在过去是没有的。刚刚建国没多久,一纸公文下来,便使他们有翻身做主人的机会,与外界联合的机会,与党和国家齐步走的机会,是啊,解放全中国,让中国人也让隆城人看到了新希望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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