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新加坡用客家话进行的电影

　

　

　

　

　

　

　

　

　

新加坡，一個秩序井然的花園城市。與香港、南韓、台灣同稱亞洲四小龍。新加坡更以香港為最大的競爭對手。兩者在經濟、人口素質等各方面都互有優勢。然而，在眾多產業之中，電影業卻是新加坡無從與香港競爭。今時今日，香港電影仍然在亞洲處於領先地位，但新加坡呢？基本上，筆者所知的新加坡電影，屈指可算……<小孩不笨>、<跑吧孩子>，電視劇有《小孩不笨》、《肥媽一家親》……在新取景的港產片反而有幾套：<驚天十二小時>、<妖街皇后>、<海南雞飯>。新加坡幾乎沒有電影工業可言，大概是因為競爭對手(香港)太強，也可能因為新加坡的國際化程度高，歐美電影可以壟斷主流市場。又可能因為新加坡的政治氣氛比較嚴肅，電影審查制度嚴謹，選題限制太多。曾聽聞在新加坡上映的港產片<古惑仔>，在影片開首需加插一段補述陳浩南是臥底警察的段落，方能通過電檢。如果你要從新加坡的電影中一看當地古惑仔的型貌，可說是天方夜譚之事。其實，新加坡給外國人之形象是，這個地方根本沒有黑幫流氓，三百萬人口全是一等一的優等良民。

　

　

<十五>，不是"十四"，不是新加坡一個黑幫字頭，而是講述五個15歲少年的青春殘酷物語。本片年僅27歲的導演陳子謙在影片之首開宗明義說明：這群15歲邊緣少年的故事，正是導演年青時代的真實寫照。<十五>是陳導演拍於02年的短片作發展而成的長片。影片公開了新加坡鮮為人知的黑暗面。

　

在這群15歲的邊緣少年的世界裡，沒有家人，只有兄弟。兄弟之間，只講義，不講愛。他們只會流血，不流淚。他們無家可歸，或家中總沒有親人在。他們經常赤裸上身，向人展露威風的龍虎鳳紋身，但他們的身材卻似是發育不良，骨瘦如柴。他們日常的生活是逃學、煲煙、唱K、開片、偷竊、看色情網、手淫，沉醉於幫派英雄人物，他們甚至吸毒與販毒、自殺。學校已放棄了這班問題少年，他們也不喜歡學校，最害怕考試。他們的墮落，甚至連父母也遺棄了他們。但當中的因果關係會否因為被放棄、被誤解，所以墮落？其實他們也渴望被愛，希望父母付出多一點關心。想父母明白，考試不及格並不是末日。新加坡年青人自殺成風，會否因為父母對子女的壓力太大之故？這個世界唯一了解自己的，就是身邊同病相連的兄弟。好哥兒舐血情深，誓神劈願要做一輩子兄弟，要死便一齊死。

　

　

<十五>的故事線其實很薄弱，影片所關注的不是講述一個完滿的故事，反而希望忠實地表現出這群邊緣少年的真實生活與內心世界。故此，影片非常強調實感，拍攝手法也較流動。忠於現實之一例，是片中以這群少年的母語 — 客家話作為影片的主要語言。坦言筆者看過的電影不少，卻是第一次看客家話的電影，感覺似是在看台灣的閩南話片。當中發現筆者最感興趣的所謂"新加坡英文"Singalish(我每次聽到都會笑)，原來是夾雜了客家口音的英文。<十五>的實感除了來自方言，也來自充斥於全片的粗言穢語。片中一幕，主角Erick在五秒之內用四種方言講粗口(包括廣東話)，打破了世界紀錄(！)。另一幕，兩位主角在大排檔與英文學校學生口角，雙方用Singalish與客家話的粗口同時破口大罵，看得人拍手稱快。

　

　

除了粗口，新加坡的邊緣少年原來與香港同類社群有著共同的行為習慣。例如他們會紋身、穿唇。影片中的野貓，因失戀而悲慟欲絕，他用&#60280;刀&#60280;手臂致血肉糢糊的畫面，讓人不忍心正視。他們吞雲吐霧，High草High得神智不清的場面，可能對很多觀眾來說只屬小兒科，但用人體帶毒品，即是把載滿丸仔的避孕套塞入胃，卻是嘔心得令人極度不安。本片在新加坡本土上映前，有二十多處地方需刪剪。筆者想：我現在看的這個英國二區版應該是足本吧！難道還有更真實、更殘酷的鏡頭？

　

<十五>的主題是反映新加坡邊緣群族最真實的一面，而副題則是要訴說這班年青伙子的所謂"兄弟情義"。雖然這班兄弟之間只講義氣，沒有愛情，整套片亦幾乎沒有女性角色的存在。但觀乎他們的親密程度，其實頗有同性戀的意味(情況就如日本的太陽族電影)。最明顯者莫如結局穿唇啜血的一幕。無怪乎世界各地的同性戀電影節也選映<十五>。一套近年以新加坡為背景的電影<海南雞飯>，亦有很多同性戀的原素。楊凡的<妖街皇后>更是一套不折不扣的變性人電影。故此，如果筆者懷疑新加坡的國民特別多同性戀，亦無可厚非。

　

<十五>的年青人其實並非一面倒的墮落，他們也對未來作好打算。例如主角Melvin已計劃，如果明日的考試的考不上，他就去當兵。當兵回來，就找一份正當職業，找一個女朋友結婚。如果工作好的話，就打一世。老婆合不來的，就離婚咯……他的"未來大計"令我想起<Trainspotting>的"Choose your future, choose life"。未來似乎掌握在自己的手，但他們最終選擇的還是世人認為是最合理的道路，不甘心但又無可奈何。但其實對於一個15歲的年青人來說，未來不過是一場又一場的考試，考慮結婚生仔，不如盤算著明日可以考個什麼Grade。如果考不好，就被父親罵個狗血淋頭，甚至連家門也進不了。所以，正如主角Shaun所說，他們的"頹廢是安慰，絕望是一種美"。這是一班考試失敗者自甘墮落的最好藉口。

　

　

墮落，對於電影創作者來說，絕對是一種美。早在二、三十年代，黑幫電影的幫派人物，是那麼的帥氣。<美國飛車黨>(The Wild One)的馬龍白蘭度與<阿飛正傳>(Rebel without a cause)的占士甸，酷了半個世紀。近十年，不清楚哪一套電影帶領潮流：<不羈的天空>、<迷幻列車>、<無主之城>，甚至是筆者近期看的一套丹麥販毒片<Nordkraft>，都是以非常新鮮的風格，明快的節奏，凌厲的視覺效果，來塑造出極具型格的地下世界。<十五>雖然成本有限，但經過後期的加工，亦成功模仿到外國同類電影的相貌。當中的原素包括電腦特技、動畫(「自殺寶典」一段)、Techno與Hip Hop的配樂。影片多個段落亦模仿了最新潮的大眾媒體，如TV Game(隧道開片的一段)。當中的客家話Rap-talk MTV，更是威風八面的幫派歌曲 (如在香港網上流傳的「十四X」字頭歌)，對幫派愛得認真而天真，令人不禁竊笑。

　

加入幫派，為兄弟賣命，輟學，自殺……究竟是自甘墮落，還是為世所迫？一方面可以說，他們的道路是自己選擇的，與人無尤。另方面可以說，15歲的少年人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需要人去帶他們回正軌。亦可以說，這班廢物白白浪費了政府的栽培，所以不值得同情，理應受遣責、遭歧視。這是一個恆常的社會問題，出現於世界每個角落，誰是誰非誰能說得清？筆者以前認為新加坡，這個以家長式威權治理的國家，會有一個較單一，而且正面健康的社會面貌。誰知道<十五>這套片，以毫不妥協的姿態來表現國家的黑暗面，更以暖昧(甚至偏向同情)的態度來對待這群邊緣少年。<十五>能夠在新加坡本土上映(雖然被刪剪)，而且在本土的電影節獲得獎項，亦說明了新加坡亦非鐵板一塊，任何題材都有捧場客。自此，筆者對新加坡這個國家的觀感完全改觀，而且對該國的電影越來越感興趣。聞說導演陳子謙的新作是一套諷刺電檢的短片<Cut>。且拭目以待陳導演的正式電影作品。(但請避免拍過份殘酷、嘔心的東西吧！)

　

　

<IMG height=197 alt="導演 陳子謙" src="http://www.stanleyng.net/royston_tan.jpg" width=470 border=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