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婆罗州的客家
邦戛 (PEMANGKAT) 话趣谈贝仲敏
http://www.fjql.org/cgzn/jyzt/y62.htm
几经大火劫难的邦戛埠一角
多年前,友人托来雅加达《赤道之光基金会》欢度新年的录相片,几个邦戛同学观赏,看到有个小品用我们讲的客家话表演,并谓之是 “邦戛话”,令我等有点飘飘然,甚有荣光感。后来和山口洋老乡讲起,他们争辩说应叫“山口洋话”,因为山口洋比邦戛大、人比邦戛多。为生长地争光情有可言。为叙述方便,这里权且称之为邦戛话吧。
西加缘何流传“河婆腔”的邦戛话
熟知西加里曼丹的人都知道,那里是印尼华人聚居最多的地方之一,坤甸及其周边地区讲潮州话、梅县话为主,往北过了喃吧哇从百富院起(SUNGAI DURI)经山口洋、邦戛、三发、斯古拉,东北向的孟加影、华峩,甚至东马来西亚砂劳越的古晋,不管原籍是潮州人、闽南人、兴化人、广府人、海南人,通用语是有别于梅县话、以前又称嘉应州话的客家话。这里的“有别”主要是语音(腔调)不同,词语也有相异,类似普通话和山东腔的普通话,彼此基本能听懂、沟通。50年代,笔者到椰城升学,与山邦同学以邦戛话交谈,椰城同学开玩笑问道:“你们讲的是哪一国的‘英语’?”。的确,它还有别于印尼腔很重的邦加、勿里洞的客话呢!
由于工作关系,有缘到过“客家祖地”福建宁化县石壁村(今建有“客家公祠”、博物馆。据考证历代客家先祖从中原南迁,经此落脚繁衍,再往各地迁徙的客家人有150多个姓氏)也到过闽西客家县诸如长汀、永定等地,试图找到邦戛话的“根”。
宁化的方言,很仔细听大概只能听懂一半,到了长汀(客家母亲河汀江发祥地)讲的则像梅县话,毗邻的江西赣州人讲的亦然。可再往东南到了永定(胡文虎的家乡),讲的又和梅县话不尽相同。在椰城、新加坡、柔佛等地与讲客家话诸君交谈起来,甚感与邦戛话更接近。据听过邻近河婆的丰顺、兴宁、甚至惠东、深圳宝安、九龙上水等地老乡讲的方言,也类似邦戛话,印尼纬维君在多篇文章中称之为“河婆腔客话”,笔者认为切近。至于西加为何会形成这独特的河婆腔的邦戛话,有待行家考证。
掺杂印尼话的独特方言
80年代,陪同马来西亚回来的姑母、表妹第一次到祖籍地河婆(原属揭阳,今是揭西县府所在地)探亲。我和表妹都生长在国外,听“正统”的河婆话招呼吃饭讲成“食PON”,称妇女为“PU-NJIONG”(辅娘)很是不顺耳;同样,我们不期然地用习惯问话:“你有几多只阿纳”(孩子)某某“西拉拉”(同宗)住在哪里?家乡人亦懞然,戏称我们讲的是“番薯话”,其实这是马来话ANAK、SANDARA取其音演化过来的。
邦戛话最大的特点莫过于掺杂了许多马来话(即现在的印尼话)听邦戛“老本地”讲的客家话甚是有趣,例如骂顽童没有礼貌、缺少教养,“果朗阿热”(KORANG AJAR)警察局叫“干突”(KANTOR),更早期叫“痾八寮”,两人相好叫“佳湾”(KAWAN)市场这个词早忘了而叫“巴杀”(PASAR)咖啡店干脆说“哥比店”。类似例子真是不胜枚举。和友人根据回忆数过,仅是我们所知就超过200个词字。
所谓“老本地”是指至少在两百年前移居当地的华裔。史籍记载,梅县人罗芳伯到西加是1772年,也就是说在这之前已有许多粤东闽南人定居在此,披荆斩棘开发当地。问起这些人的祖籍地只知是广东人或福建人,准确些的说是“海陆人”,到底是海丰人还是陆丰人?那就说不清了。二、三十年代从中国南来落脚的“新客”、不管哪一乡籍、甚至梅县人,日久也渐渐随俗使用这特有的邦戛话。
半个多世纪前听过一个故事,话说有3个老华侨“落叶归根”,相约回到唐山后不再讲“番话”。3人一路同行,临近家乡时看到有茅草屋,甲惊叹道,啊!唐山也有“亚答(ATAP)”屋乙幸灾乐祸叫道 ,你“沙拉(错SALAH)”了!丙说,你们都要“胡公”(HUKUM处罚)这故事说明,中印语言交融已是难分难解的地步。
恢复华教乃当务之急
二战后至60年代中期,是当地华文教育最昌盛时期,同时,学习印尼文的重要性亦为华人日渐重视。1966年苏哈托上台不久华校被封、华文报刊被禁,印尼话渗透入邦戛话加速。笔者于92年第一次回到印尼与年青一辈亲友拉家常,问他们做什么“头路”(从事哪一行业或做什么生意)一答做“广北斯”,另一说,拿他的“果米斯”,弄得我这个离开邦戛32年的人听不懂他们讲的到底是什么“斯”!经七转八拐解说才明白前者是做制衣业(KOMPEKSI)后者是当经纪人拿佣金(KOMISI)我说,非请某同学来当翻译不可,他们说,我会“呼翁”佢(HUBUNG联络),又令我如遇丈二和尚!这也难怪,他们被剥夺受华文教育的权利,不懂华文也就不知华文相应的词语。
近两年,我又回到印尼,与乡亲交谈中发现邦戛话融入更多印尼话的同时,问学童几点上课竟听不懂“上课”这个词,随同去的儿子与亲友的下代虽用邦戛话沟通,但不时要问我等老头子“他讲什么?”在椰城还发现,年青人对婚丧送礼金和帛金通称送红包,甚至我辈将会标及輓联都说成“横彩”,令人哭笑不得!当前华文解禁,恢复和普及华文教育应是印华社会的当务之急。
继承传统 开拓创新
邦戛话传承中国中原文化而在异域发展成独特的一支方言。好些很形象的俚语至今老幼都还挂在口上,例如“冷锅死灶”、“没影没迹”、“送肉上砧”、“咸鱼转海”。同一件事可用许多词语表达,例如人死了,文雅的说词是过世、过身、消去;粗俗用语则有死掉、鸟干、KIOTTEK----只知音而不知字怎么写!另有一些现代汉语中已少见的却还沿用,如“捋”胡须,“尥”(LIAO)脚球(踢足球)更还有些是因时因事创造出来,只有邦戛人才懂的词。如人死了叫“洗筐”(据知,邦戛渔巴杀鱼虾卖完后,鱼贩必到港唇将装鱼虾的箩筐洗净,由这“卖完了”引伸成“人完蛋”之意)又有说某某骄傲自大、爱出风头称之“跌马”(二战后,美国牛仔片充斥 影院,牛仔斗歹徒救美人,难免有时被打下马,从而创造出这个词来。
2002年回印尼探亲,恰遇农历八月,受邀参加特多婚宴,友人告诉我“自由餐”(在中国称自助餐)贺礼可以少点;“出烧”是菜一道一道上的,红包要大些。这个“自由餐”、“出烧”够形象贴切啊!(客话的烧还有热的意思呢!)
可卖祖宗田 勿忘祖宗言
1960年邦戛遭遇大火,中国政府派了五艘接侨船载回近4000灾侨回国,安置在粤东闽南华侨农场,除蕉岭是原讲客话外,其余不是讲潮州话就是闽南话,但凡邦戛归侨聚居地,邦戛话都已传承到二、三代,甚至成为当地除普通话外的通用语,例如龙海市的双弟华侨农场的本地人也能讲原腔原调的邦戛话。客家祖训中云:“可卖祖宗田,勿忘祖宗言。”正道是方言有极顽强的生命力!
十多年来,五次回到椰加达,走遍快乐世界、班芝兰、MANGGA DUA、TANAH ABANG 商业区、还有五脚桥等地,都能听到十分熟悉的邦戛话,人虽不曾相识,但邦戛话一出口,顿有拉近距离之感,尤其得悉是唐山来的,购物还给优惠呢。之所以这些地方流传邦戛话,那是西加经历了1960年邦戛火灾和1967年“走红头”(华人被土族赶杀事件)许多西加老乡离乡背井、南迁的结果,这里包含了多少辛酸血泪史啊!
山口洋、邦戛、三发等讲邦戛话区域的归侨,回国来至少已43年了,有的甚至超过半个世纪,离散在天南地北,每每相逢聚首欢叙,总爱用邦戛话攀谈。有些普通话无从表达的,用邦戛话一语道破,引得大家捧腹大笑,好不开怀。偶而记起李文固的咸涩故事、吟诵起咸水山歌,讲者听者皆是津津有味。当然,属于低级之列还是忘却为好,以免延祸后代。
2002年农历初六,广州山口洋地区校友会组织有近500位海内外师友参加两年一度的聚会,当晚优待广州外的师友在珠江上游船河。候船室内欢声笑语尽是邦戛话,登船闸口一开,大家蜂踊而至,突然有人大声喊“唔使尖,有‘脑末’(NOMOR)”(意思是不用挤,有号码对号入座)引发会意的一阵哄笑之后,秩序井然。
2003年4月椰起稿 9月福州完稿
作者系印尼巴中校友,原福建省侨联文化联络部助理调研员
(福建侨联网 2003年10月10日 16:36:58)
http://www.fjql.org/cgzn/jyzt/y62.htm 邦戛话,可能来自“本家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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