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 发表于 2005-12-10 02:11:31

厦门文学]漳州小说群专辑(12月)

小说漳州小说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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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日期:2005年12月5日   出处:本刊编辑部    作者:谢春池   【编辑录入:雷霆】







2005年3月29日,读当日《厦门日报》,“人物版”有该报记者年月写赖妙宽的一篇专稿,言及:“1991年,中篇小说《共同的故乡》被《小说月报》选登,并被选入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年度小说选。”在这里一个最重要的事实不知为何被漏了,即原发的杂志是哪家呢?因而,关于赖妙宽所置身的漳州小说群就引起我的话题。

上世纪80年代,由于出了海迪、杨少衡、青禾三位优秀小说家,漳州小说群开始为福建文坛瞩目,因而,当我1989年调入《厦门文学》时,立即把漳州小说群当成重要的作者队伍,我一次又一次地往漳州跑,和漳州许多作者结下情谊。90年代初,海迪之文名为漳州小说群之首席,中篇小说《再来四客冰激凌》在《中国作家》一发,引起不小轰动,却也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我敢断言,当年这部中篇小说若不被无端地批判,照海迪势头很好地探索并先锋下去,海迪就非今天的样子,其小说成就肯定超越福建,不会在少衡之下。在我看来那些棍子把他创作的锐气打下去了。我数次在龙海与他相聚,茶和酒浇不灭他的牢骚,他终于决定“下海”,他说等赚了一大把钱后,再来写小说。在这个问题上,我和他争辩不休。我说,你若真赚了一大笔钱,最多是龙海多了一个小老板,而福建却少了一个优秀小说家。如今,海迪又写起小说,我俩之间孰对孰错?他们三人,我和海迪最谈得来,谈了不少心里话,也最谈不来,常常争执不下,甚至吵架,然而,彼此的友谊却保持至今,尽管很少来往了。

他们三人,我和青禾接触最多,至今还时有来往。90年代初,我一直敦促青禾的小说创作要变,要加入现代的元素,水平才可能大提高。我买了英国小说家格林的名著《布赖顿硬糖》,极力推荐,他也买了一本,读后告诉我“确实好”,最终他还是没能现代起来。这其实也是个人的一种必然,他至今未达到个性化写作这个层次,文如其人在他身上体现最突出。我不满意他的“老好人”与“和稀泥”的这两个“个性”,或许在某种程度妨碍了其个性化写作。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小说创作已有相当成就。其小说的闽南乡土特色一直为评家称道,而那部写1932年之漳州的中篇小说,我以为最具漳州味道。

同样写漳州的1932年,青禾写的是平民百姓的生活,我写的是红军攻克漳州的历史事件,我的那部中篇小说《东征之旅》的写作,得到青禾与少衡的帮助。青禾陪我在漳州旧城区寻访当年的风物与旧貌,走了一条街又一条街,还给我讲了一些地方掌故和谚语歌谣。而少衡则给我提供不少采访的机会与方便,他得知我要写《东征之旅》,由衷地高兴并尽力支持,请我参加纪念红军攻克漳州60周年活动,安排与漳州藉老红军苏静中将见面,陪我夜访当地文史专家陈方,使我获益甚多,也甚为感动。自认识少衡以后,最钦佩他的是其小说创作一直在求变,而且在求变的这十多年里,小说的质量从未降低,从90年代及近期,又达到一个新的水平,因而,令中国小说界关注,在情理之中。有人说少衡官越当越大,人没变。我说既没变又有变。这是社会与人生使然。没变的是他从不端官架子,这不容易;变的是他有时无法不以官场的某些方式来处理朋友间的事。他肯定是个好官员,但绝非焦裕禄那样地鞠躬尽瘁,更不会像彭德怀那样敢于拍案而起。这自然可以理解。

1990年12月1日,由我策划并为主组织,由福建省作协、漳州师院、漳州市文联和《厦门文学》编辑部一同主办的“海迪杨少衡青禾作品研讨会”在漳州举行。这是闽南作家个人作品的第一次研讨会,对于闽南乃至福建的小说创作皆有推动作用。事隔两年又三个月,依然由我策划并为主组织,依然由这四个单位主办,依然在漳州,“赖妙宽何也今声作品讨论会”的举办,对漳州小说创作实绩又进行一次巡礼。

从1990年到1996年,赖妙宽一直是我极力推介的作者。赖妙宽90年代最有代表性的小说都发在《厦门文学》。迄今让评论家仍说好的短篇小说《天赐》(责编阎欣宁)发于本刊1990年2月号。朱水涌后来写道:“我读赖妙宽的作品,第一篇是《天赐》。那时春池兄交给我刚出的《厦门文学》,附带一句本期‘《天赐》不错,是漳州一个女孩写的’。我想春池……从不随便地恭维女人。于是便读,读完也感到不错……”这个女孩“该是一块文学的料子了”。从1990年开始,《厦门文学》闽南作家个人专辑的重点栏目“文学金三角”(后改为“闽南作家群”)由我主持,这年11月,赖妙宽应约寄来一个中篇小说,记得原题为《返乡》,我读后觉得相当好。而阎欣宁读后与我意见不同,我请陈元麟和张力再读,两人意见与我一样,即决定重点推出。我将此稿细编之后,与赖妙宽商量改改篇名,最后,我将之改为《共同的故乡》,并配上作者的“创作谈”和青禾写的“作家印象记”,以前所未有的20个页码在1991年2月于《厦门文学》发出。水涌又写道:“后来又读了《共同的故乡》,《共同的故乡》发表时,春池是以一种热情编辑独有的欣喜腔说:‘我们发了一篇好稿。’……读后却觉得超出原先预料的好。”让我没料到的是这篇小说很快被《小说月报》6月号全文选载,这也是福建的中篇小说第一次被该刊选载。作者的欣喜不须多言,我和编辑部同仁也颇受鼓舞。在我1998年6月离开《厦门文学》之前的9年里,由我编发的赖妙宽中短篇小说及其相关评论9篇。顺便说一下这9年由我责编并发于《厦门文学》的漳州作者小说及其相关评论多达60多篇。

在漳州小说群中,由我编发的中短篇小说数量最多者是何也。和青禾一样,何也是好人,或许由于生活在小县城,比起青禾更具乡土味。他绝大多数的小说都散发着这个浓浓的乡土味,我一直把他看作是乡村知识分子;即使他调至漳州市文联,工作在城市里,也依然葆有乡村知识分子的本质。这是让我最看重的一点。闽南的众多小说家中,他算得上最默默也最执着又具有自己文本特征的一位。他真诚,不圆滑,还懂得关心人,他似乎不善言辞和交际,但我知道他拥有真正的朋友———这很难得———因为,他懂得感恩。在漳州小说群中,懂得感恩的人还有沙特(林志远)和今声。我不知道中国或者国外还有谁把马尔科斯的长篇小说《百年孤独》全书抄一遍,沙特这样做了,这么一个在底层压抑多年的汉子很自信,他至今认为自己的小说写得好。在其人生最困难的时候,《厦门文学》1992年9月号“文学金三角”为这位默默无闻的龙海业余作者推出个人小说专辑,无疑给他极大的鼓舞。后来他来厦门打工,终于在这个城市站住脚。我帮他推出了小说集《兽界》,还为之策划了其作品讨论会。眼下他依然为生活而忙碌,总会和我电话联络联络,彼此惦记着。而今声在我离开《厦门文学》的那几年,时有问候,到厦门来开会时会特意来探望我,十分的淳朴。

漳州90年代的一些青年作者,也和我颇有缘份。如沙特的同乡华南虎(即黄华南),与我素不相识,我为之编发了两篇小说。如果我没记错,第二篇小说尚未发出,他欲到鲁迅文学院进修,赶到厦门找我开相关证明,我当然全力帮助。我不敢说因此他改变人生道路,但从鲁院结业后不久,他到厦门打工,被评为首届外来青年十佳之一,成了新厦门人。在那一辈青年作者中,何葆国是佼佼者。至今,他的小说创作不仅在漳州,在福建亦可称为实力派。那时,他在南靖的某个山区中学教书,我主动与他结识。1993年初夏,他带着妻子到厦门访我,给我送来一包茶叶和我索要的文稿,我留这对年轻夫妇在家中吃了午饭。这组文稿中其创作谈题目为《论持久战》,他有些担心地问我:“行吗?”我答:“毛泽东可用这个题目,何葆国也可用这个题目嘛!”这年9月号,《厦门文学》“文学金三角”推出何葆国个人小说专辑。后来,他到泉州一带打工,当编辑、记者,还常联系;待我离开《厦门文学》,他与我就没有联系。分分合合,聚聚散散,亲亲疏疏,恩恩怨怨、本是正常之事,然而,人与人之间交往的轨迹却无法抹去。

要说的漳州小说家,还有好几位,比如舒云,一位经历坎坷的老三届插队女知青;比如铁鹏,即诗人黑枣;比如老狼,现今已很少见到他的文字;比如方朝晖,在福建有些名气的剧作家;比如叶子,在其小说因不好读(或曰让人读不懂)而难于发表时,我力推了她的中篇于1998年的《厦门文学》发出……等等,等等。再说下去,我的这篇“小说”就变成“大说”了。

回头整体评价漳州小说群,其对福建小说创作的推动,堪称功绩不凡。我也认为这个群体总而言之是比较团结的。然而,海迪出于对它的爱将它美化了。他说:“他们从来不想得到艺术之外的东西。”海迪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想问的是说了这话之后,海迪是否把它当真呢?事实并非如此,因为漳州的小说家不是生活在真空之中。物欲横流的社会的无数假丑恶若无影响了漳州小说家,或曰,漳州小说家如果不受拜金社会某些并不高尚的观念的侵入,那么他们还是真实的人吗?不是真实的人,能写出真实的小说吗?凭我与他们每个人的交往以及所了解的事实,我可以说,他们直接的攻讦和诋毁确实少见,但非议却在所难免,至于名和利,他们中的多数没一个看淡的,只是不会赤裸裸地表达而己。漳州的小说家多数比较谦虚,同时,也比较不坦率;比较不张扬,同时也比较缺乏激情;比较和谐相处,同时,也很难肝胆相照;比较注意体验,同时也不太注重哲学。我的这一概述不一定准确,如果准确,这是否是漳州小说群至今未能推出更有分量,更有深度,更大气象,更具影响力和生命力的大作品的主要原因?

2005年9月21日傍晚完稿

[ Last edited by 明堂 on 2005-12-10 at 02:21 ]

明堂 发表于 2005-12-10 02:12:05

以群体展示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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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日期:2005年12月5日   出处:本刊编辑部    作者:许初鸣   【编辑录入:雷霆】







在九龙江畔的漳州,有一个令省内外文学界瞩目的小说创作群体,阵容整齐,新人辈出。他们总共发表了3000多万字的作品,出版了40多部小说集或长篇小说,荣获了上百次的各类文学奖,展示了很强的整体实力。

“三驾马车”

杨少衡、青禾和海迪可称为漳州小说创作的“三驾马车”。漳州小说创作的繁荣始于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这三位作家几乎同时在文坛崭露头角:青禾的处女作《到底谁合适》、杨少衡的处女作《医生》、海迪的处女作《偷鸡的人》在《福建文艺》(即现在的《福建文学》)1979年10月号、11月号和1980年2月号相继问世。与大多小说家一样,“三驾马车”也是从中短篇小说开始自己的创作生涯的。在改革开放初期,他们发挥中短篇小说尤其是短篇小说能短平快地触摸时代脉搏、介入当下社会的优势,几乎与现实生活同步,体现了作者对人类命运的关怀和对社会人生的思考。改革开放的大潮揭开了漳州小说走向繁荣的序幕。

杨少衡的脸上总是挂着谦和善意的微笑,让人觉得十分容易接近。他的乐于助人在文友圈内外是出了名的,而这种对别人的真诚帮助是绝对纯友谊而没有半点功利性的。他常说自己走上文学道路带有一些偶然性。小时候,他喜欢物理,他经常捣鼓收音机元件,安装一台矿石收音机,陶醉在对外面世界、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之中。然而命运女神改变了他的生活道路,失去了继续升学的机会,上山下乡的浪潮把他卷到了偏僻的小山村。他觉得自己有许多体验和感受要抒发,要表达,开始用文字来传达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思,知青生活成为他作品最重要的题材之一,这一直影响到他以后的创作。然而,那时神州大地还在疯狂地革文化的“命”,他辛辛苦苦孕育出来的作品没有面世的机会。改革开放给文艺带来了又一个春天。1979年11月,他的处女作在《福建文艺》发表,引起了省内外文学界的关注。从此,他一发而不可收,在艰辛的文学创作道路上顽强地走下去,想停也停不住,至今已经出版了4本中短篇小说集、3部长篇小说和1部长篇报告文学。

《人民文学》从1997年开始每年都推出他的小说力作。1997年推出的《饕餮》一发表就立即被《文摘报》推荐,选登了这篇小说的故事梗概。1998年更是在“特别推荐”栏目里隆重推出《红布狮子》,后来这个短篇荣获福建省第十三届优秀文学作品一等奖。新近的一篇是2005年第1期在头条位置推出的《林老板的枪》。第3期的《小说选刊》立即选载。我喜欢他的小说———好看,一是有好故事,二是有好转述。他不断在寻求创作上的新突破,我常开玩笑说:少衡不但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而且是打一枪换一支枪。从《人民文学》陆续推出的9篇中短篇来看,杨少衡的小说创作,无论在思想蕴涵、题材选择方面,还是在表现技巧、语言提炼方面,都在不断寻求突破,几乎可以说是一篇一个样。然而,无论怎样变化,表现对人类命运的真切关注和对社会人生的深刻思考,是他的作品一以贯之始终不变的重要特色。难怪,最近网上有评论说杨少衡是“郎咸平式的小说家”,称赞他“出于公正良心,关注着中国改革进程中的社会、政治和经济”。

青禾被漳州的文学圈中人称为“大哥”,很有风范。只要听说本市有谁发表了处女作,他都会主动上门聊天,给予鼓励。刚走上文学路的人有这样大哥的关心和鼓励,倍感温馨,往往会坚定自己加入创作队伍的决心。听说哪一位文友发表比较有影响的作品,青禾也会用各种方式表示祝贺。他经常找机会把文友们聚在一起,活动内容时有变换。互相鼓励,互相切磋,畅所欲言,没有顾忌,不拘“礼节”,心情充分放松,觉得特别舒畅。在物欲的侵蚀下,天下难得一片净土,大家觉得应该保卫文坛这样一片难得的净土。

青禾先后在漳州长途汽车运输总公司和漳州师范学院任职,白天忙于单位的行政事务,晚上就关门谢客,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编造”他的故事,“捏弄”他的人物。他一手写当代生活,一手编历史故事,共向读者捧出12部书:1部长篇小说、3部中短篇小说集、1部评传和7部长篇历史小说。

海迪曾被著名文学评论家曾镇南称赞为“我家乡闽南地区的一位很有才华的青年作家”。的确,海迪很有文学天赋,他的处女作《偷鸡的人》问世后,又接连向读者捧出一串串沉甸甸的文学创作果实。《人民文学》多次发表他的小说,《小说选刊》、《新华文摘》、《小说报》也多次推荐、选载他的作品,浙江电影制片厂还把他的《冷水坑人家》改编为电视剧在各地电视台播出。进入90年代以后,他“下海”了,他办起“三学子书社”,经营图书出租业。后来又办了几家分店,兼搞录像带出租、影碟出租,成为当地规模最大的图书、录像和影碟出租店,还在本市不少乡镇和邻近县市开连锁店。他常半开玩笑地对文友们说:“我用大智慧搞创作,却囊中羞涩;我用小聪明做生意,却腰包鼓起。”口气既有几分炫耀,又有几分悲凉。但不管怎么说,他“身在商海心在文”,总是“旧情难断”。从他新近发表《厦门文学》上的小说《像水一样流淌》可以看出,他还是“宝刀不老”,功力未减。

三个弃教从文者

漳州有三个当过教师的作家:何葆国、今声和何也。他们弃教从文以后,个个身手不凡,都取得可观的成果,倒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今声,原名张金生,在龙溪师范学校毕业后曾当过小学老师,后在南靖县文联任职。他致力于微型小说创作,善于以小见大,以短胜长,取材独特,构思精巧,语言自然流畅口语化,读来如嚼橄榄有余味,在全国微型小说界有一定影响,有的作品被翻译介绍到国外,已出版4本个人作品集,有40多篇作品分别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选载,《拥挤》、《代价》入选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当代微型小说精华》,还有不少作品入选《中国当代微型小说名家名作》等大型选本。何也原名何元杰,在云霄师范学校毕业后在平和县教过多年的小学,后来到漳州市文联供职。他的小说富于浪漫、传奇或神秘的色彩,善于塑造闽南山乡中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他常采用网状结构,写出生活本有的复杂、随机、偶然、非逻辑和非理性。他说,一个人能与文学结缘其实是有福份的。何也为人较谦逊低调,然而,他已出版了4部个人小说集,发了数百万字的作品,这就足以说明他的小说具有一定的读者群。

何葆国是省内外有名的文坛侠客。他与今声同为南靖县人,有较高的文学天赋,十六岁就开始了他的小说创作生涯,福建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曾在偏僻山区学校任教。大概是为了摆脱刻板的生活模式,他辞职成了漳州目前惟一的自由撰稿人,过起闲云野鹤式的“散仙”生活。

何葆国笔下的人物,多是住在土楼或马埔的。他的土楼小说反映的就是封闭的土楼里人性的觉醒,引发读者对人生那复杂的一言难尽的滋味的思考。他已经出版6部小说集和两部散文。

两位女性

与弃教从文的三位男性不同,漳州的两位女性小说作家赖妙宽和叶子。

赖妙宽小时候对于文学并没有特殊的爱好,她之所以写起小说来,只是因为“太胆怯,没有勇气对人诉说自己在生活中的感受”,或者因为她的“感受得不到理解和共鸣”,才用文学这种心灵的形式与自己对话,以后就一发而不可收拾。这些年,妙宽得到一个又一个的文学奖。谈到这些,妙宽的表情似乎很淡漠。她以平静的口气说:我实在很幸运,从我走上文学道路的第一天起,就得到许多前(下转第38页)

(上接第32页)

辈作家、文学或非文学报刊编辑、有关方面领导和家庭的帮助和支持,得到广大读者的关注和厚爱。她曾经当医生,后来弃医从文在《南方》杂志任主编,再后来到厦门市文联供职。不过,她说自己还是一个漳州人,尽管已经溶入了厦门。她已出版个人小说集2部、长篇小说1部、长篇报告文学1部。

叶子原名郭美艺,是龙海一所中学年轻的语文教师。她的短篇小说《向日葵之门》获《福建文学》1999年度优秀小说奖时,她才23岁。叶子着了迷似地写,写,写。有时,她写东西写累了停下来,发现一桶水还放在屋子的正中央,一根拖把还浸在水里,原来是她拖地板拖了一半,一丝灵感闪过,赶紧坐到书桌旁把它记下来,结果把拖地板的事抛诸脑后。她认为,一个搞文字的人必须不停地在生活和创作之间来回往返,而且转换的动作要迅速,需要从生活场景中抽身而出进入思考状态,否则无法创作;但也必须懂得从思考状态中苏醒过来,否则就无法生活。迄今,她已出版个人小说集1部,并发表了一批小说。

不是尾声

漳州小说作家群并不止以上8位,还有一些人,比如青年作家西月(罗炳腾),是漳州市政府机关的一位干部,他的长篇小说《稻粱谋》去年在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后,一版再版,引起广泛的注意。又如方朝晖、王文径、陈美卿、陈力水、黄春林、林志远等等,他们有的主要从事戏剧创作,有的转行从事文物研究,有的到别处谋生,他们的创作曾经为漳州小说增色,他们至今仍然与漳州小说界保持着深切的友谊与联系。

漳州作家团结融洽,小说创作繁荣兴盛,这种独特的文化现象引起了省内外文坛的瞩目,也深受外地作家的羡慕。无庸讳言,漳州小说在全国文坛中的影响是有限的。然而,漳州小说家团结奋进,执着追求,互相鼓励,互相推动,而且后继有人,文才辈出,形成一个实力雄厚、梯队分明的创作群体,则是值得关注和研究的。

【责任编辑 颜 非】

明堂 发表于 2005-12-10 02:12:34

漳州小说群的作家个性化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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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日期:2005年12月5日   出处:本刊编辑部    作者:代顺丽   【编辑录入:雷霆】







在中国当代小说文坛上,漳州是个不可小觑的地方。这个小小的闽南方城,出现了八位优秀的小说家。他们分别是杨少衡、青禾、海迪、妙宽、何也、何葆国、叶子、今声。多年来,这些作家辛勤耕耘,取得了骄人的成绩。从数量上看,迄今为止,这个群体共发表作品近千篇,出版专著42部;从质量上看,部分作家如杨少衡、青禾、海迪、赖妙宽等人的作品已在全国范围内获得认可,他们本人也正从地方性作家走向全国。

人们提起漳州小说家群,总把杨少衡摆在首位。我猜至少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资格,一个是实力。就资格讲,他是这个群体中最早开始创作的作家之一。

杨少衡最近势头很猛,他的作品频频发表在一些重量级小说刊物上。

杨少衡的作品的确很有特色。从题材角度看,他的小说是地道的官场小说。他的小说舞台始终围绕着官场展开,但他的“官场”有别于其它同类小说的“官场”。他的“官场”不揭黑幕,也不以反映党性的深度和广度为旨要。在这里,官场是个特殊的生存场,没有你想象的黑暗龌龊,却有你想象不到的无奈;官场是个角斗场,人与人、官与官、官与民、官与商等各种角色在智力上角斗较量。这就是少衡笔下的官场,有趣而又充满智慧。这样的官场离主旋律很远,离现实生活却很近。少衡笔下的副乡长、镇长、教育局长、县长、市长等官阶大小不等清一色的官员也极有特色。这些形象离英雄或坏蛋很远,离普通人却很近。这是一群头戴纱帽在官场潜规则中上下浮沉的普通人。为了升官、保官,他们必须靠自己的智慧、兵书的计策,甚至人人不耻的手段。少衡摒弃了多数官场小说对人物道德过分注重的写法,在道德上,他极少为人物着色,尽量让他笔下的官员在道德上呈中性。他着重刻划人物在官场上办事求官的智慧或能力。作者不太关心笔下官员是否好坏,特关心他们是否很“鬼”,如何“鬼”。诡谲的官场和潜心于计谋的“鬼”官员结合在一起,使本来跟马列贴得很紧的题材,却完全没有了马列的味道。这就是少衡官场小说的独到。

从艺术角度看,少衡小说之美在于简洁,在于提炼,在于构想。人人都知道官场很复杂,反映官场生活的小说理应也很复杂。出人意料的是少衡的叙事极为简洁干净,不枝不蔓。

同少衡一样,青禾也是这个群体中既有资格又有实力的作家。与少衡不同的是,他的作品题材多种多样,笔下的形象也异彩纷呈。二十多年来,他没有固守于某个特定的题材,也未刻意地塑造同一类型的人物。他的作品随着时代、个人经历在不断改变。多变就是他的风格。在近期创作中,青禾有两个倾向:一是他接连发表了好几篇高校题材的作品,构成一个系列,似乎预示着作者今后创作的主要方向;二是他的近期作品大多以城市中年男性为主要人物。这些中年男子身份各异,他们有的是事业略有小成的商人,有的是有一定地位的官员,有的是作家,有的是高校教授。作者集中描写人到中年的苦闷、情感的荒芜、心灵的孤独及参透世事的感伤。读了青禾的作品,你会觉得中年是人生最富挑战的阶段,是最傍徨苦闷的阶段,是必须咬紧牙关挺过去的阶段。总之,作者对中年生活体悟深刻,写出的作品具有很大的感染力。从艺术的角度看,青禾的叙事风格同样多变。他既有极西化写法的作品如《寻找那个她》、《顾了一》,又有极传统写法的作品如《小裘》、《陷阱》等。他会各种写法,但并不刻意追求。在叙事中揉入象征,是青禾作品的一大特色。翻开他的作品集,你会发现大多数故事都与爱情有关。其实爱情在这里只是故事的表层,是一种媒介,是一个符号,作品的意义在爱情的背后。

青禾还是这个群体中本土色彩浓厚的作家。富有活力的方言词汇,各种特色小吃、大街小巷的今昔变化、民间习俗等等有漳州印痕的多种内容在作品中时时闪现,他是地道的漳州籍作家。

海迪是个极西化的作家。他初登文坛,就曾因作品的另类和先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再来四客冰激凌》是他另类风格的典型代表作。

作者一扫传统小说对“真善美”的大幅描写,专一描写“假丑恶”。历代文学界以歌颂为主的作品总占大多数,以暴露为主的作品占极少数。海迪的另类源自于他敢于反传统、反主流。在海迪看来,写什么似乎不太重要,如何写才最重要。他是个极重技巧的作家。他的叙事是纯粹西方意识流小说的叙事。海迪的作品情节简单,更谈不上有什么悬念。他的小说以人物的心理活动(即意识)展开,行文随意、飘忽、复沓,充分展现了人类意识的流动性、杂乱性和非逻辑性。读海迪的作品,需要足够的耐性。他深得西方意识流写法的个中三昧,但他对西方的写法不是简单的生吞活剥。他去除了西方意识流作品的艰深晦涩难读,尽量用语言的精彩和脉络的清晰来弥补这些缺陷。总而言之,海迪的作品因为在技巧上西化的地道,所以骨子里先锋,以至多年以后仍然同它刚出炉时一样新鲜,令人眼前一亮。

在“三驾马车”并驾并驱的时候,漳州小说界突然升起了一颗新星,她就是赖妙宽。

她的作品与海迪相仿,不以情节为中心,以描写人物的心理为主。与海迪不同的是,妙宽不表现人物意识的非理性或者说不表现人物的潜意识,而表现人物意识的理性。

在妙宽笔下,人物心理的乱麻已被理清,像一条没有河道的水被引进了修好的水渠,静静地流淌。妙宽式的心理描写拒绝杂乱,非理性、漫无目的,她笔下人物的心理活动总是有序展开,沿着时间的河缓慢移动。人物的心思并不繁密,只是围绕着一个单纯的烦恼展开。

同青禾一样,何也也是个风格多变的作家。他既有聊斋味十足鬼气森森的拟古作品如《丽娘亭》、《云洞崖》等,又有扎根现实、反映生活的作品如《只有风知道》、《荣誉》等。他的小说不以情节为重,而以人物为重。在他的短篇小说集《饥饿的皮肤》,26篇作品中,直接以人物名字命名的有10篇,其余的即使未以人物命名,内容还是以人物为中心。何也的小说是“纪传体”小说。他的小说不一定会讲述一个精彩的故事,但一定会塑造一个精彩的形象,让人久久难以忘怀。何也的部分作品对伦理的关注极为突出。这类作品侧重反映了外部环境对传统伦理的挑战与挤压。他的某些小说反映了生存与道德的冲突,具有思想,引人深思,对现代人的生活具有警醒作用。何葆国和叶子是这个群体中两位最年轻的作家。何葆国的小说技巧华丽,曲折极多,很会绕弯子,拐圈子。对作品结尾善于用心,收束往往出人意料,余味较长。叶子专注于表现女性在生理和精神上的折磨。婚外恋、始乱终弃、堕落到毫无羞耻、放荡到无所顾忌……这些都是另类女性的生活。可贵的是作者在另类的生活中写出了女性常态的精神痛苦,完全可引起广大女性读者的共鸣。

很有些资历的中年作家今声是这个群体中惟一的小小说作家。多年来,他于方寸之间,笔耕不缀。他的作品朴实无华,风格含蓄。

这八位作家虽然个性化十足,但作为一个群体,又有共同的特征。首先作为一个地缘性群体,他们的作品从语言到内容都带有地域特征。我希望人们不要因为漳州是个小地方,就贬低这群作家作品的漳州特色,更应该看到他们本土本色的可贵。其次他们都是优秀的现实主义作家。所谓的现实主义指扎根于生活,反映生活,表现生活,同时还批判生活,揭示社会的弊端和症结。这群作家就是这样做的。他们的作品会让“现实主义”这个词语焕发出新的活力,彰显出它特殊的意义。

【责任编辑 颜 非】

明堂 发表于 2005-12-10 02:13:13

漳州小说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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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日期:2005年12月5日   出处:本刊编辑部    作者:杨少衡等   【编辑录入:雷霆】










杨少衡简介

杨少衡,男,祖籍河南省林县(现林州市),1953年12月生于福建省漳州市。1969年到福建省长泰县上山下乡,1974在长泰县乡村小学任教,1977年到县委办公室工作,1979年到长泰县陈巷公社党委任职,1980年调龙溪地区行政公署(地改市后为漳州市)办公室工作。曾在中国作家协会鲁迅文学院创作进修班、西北大学中文系作家班进修。先后在漳州市文联、漳州电视台、漳州市委宣传部、漳州市委组织部任职。2002年调福建省文联任副主席。1995年参加中国作家协会。在《人民文学》发表一批中短篇小说,作品多次被《新华文摘》、《小说选刊》、《小说月报》选载,主要著作有:《相约金色年华》[长篇](海峡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红布狮子》[中短篇小说集](作家出版社2002年版)。










海迪简介

海 迪,本名郑杨海。1951年出生。福建省龙海市人。文化程度高小。1969年上山下乡。1973年在南靖小煤窑当井下工人,后到供销社当营业员。1983年调龙海市文化馆工作至今。1980年开始小说创作。先后在《人民文学》、《作家》、《青年文学》、《儿童文学》、《福建文学》、《上海文学》发表小说。《新华文摘》、《小说选刊》选载过其作品。至今发表小说及各类作品达70万字。主要作品有小说集《黑风谷》、《再来四客冰激凌》。










青禾简介

青 禾,男,1947年生于漳州,1966年毕业于漳州一中,当过农民、工人、企业领导、高校教师,现供职于漳州师范学院。1979年在《福建文艺》发表第一篇小说,至今发表、出版长篇小说《初霁》等8部,中篇小说20部,短篇小说108篇,散文随笔100篇,计350万字。两次获福建省人民政府百花文艺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福建省作家协会全省委员会委员,漳州市文联副主席、作家协会主席。










赖妙宽简介

赖妙宽,女,1960年出生,漳州人。当过眼科医生、专业作家、杂志编辑等,二级作家,中国作协会员。现在厦门市文联工作。21岁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已出版各类文学作品一百多万字,曾获电视剧“飞天奖”,福建省百花文艺奖、福建省优秀文学作品奖多种,短篇小说《右肋下》入选“2004年中国小说排行榜”。已出版小说集《天赐》、《共同的故乡》,长篇小说《父王》,长篇报告文学《忠诚》。








何也简介

何 也,本名何元杰,1962年11月生于平和。曾为小学教师、挂职乡镇干部、报刊编辑、福建省文学院聘任制专业作家。现为《南方》杂志主编、漳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86年至今,已在报刊发表文学作品150万字;中短篇小说多次获刊物文学奖等奖项、被选刊选载或入编其它选本;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大地粉尘》、《雾月星辰》、《饥饿的皮肤》3部。










今声简介

今 声,原名张金生,福建省南靖县书洋乡奎坑村人。先后有40多篇作品被《小说月报》、《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选载并入选《当代微型小说名篇赏析》、《中国当代微型小说名家名作》、《中国年度微型小说》等选本,其中《分房轶事》等10多篇作品曾在省内外获奖。已著有《陌生的朋友》、《今声小小说选》等4部专著。现为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漳州市作家协会常务理事,南靖县文联副主席兼秘书长。








何葆国简介

何葆国,1966年11月生于闽南,大学毕业后当过教师、记者,现自由写作,已发表文学作品若干,出版小说集《土楼梦游》、《石榴疯狂》、《爬墙回家》、长篇散文《永远的家园》、长篇小说《冲动》等,曾多次获得福建省优秀文学奖,美国新语丝网络文学奖以及《故事会》、《今古传奇故事版》、《山海经》等刊物年度奖,小说多篇入选《福建省50年文学选》、《2002年优秀获奖小说》等,被《小说月报》、《短篇小说选刊》、《小说精选》等转载,有作品被翻译成英语、意大利语在国外发表出版,两个中篇小说改编成电影剧本,其中一个已经拍摄完成即将播映。








叶子简介

叶 子,原名郭美艺,女,1976年11月生。福建龙海人,本科学历,1996年在龙海六中任教至今。龙海市作家协会副会长,福建省作协会员。出版有小说集《咖啡人》,已在省市级文学刊物发表作品三十几万字。中篇小说《向日葵之门》获《福建文学》1999年度优秀作品奖。中篇小说《观看与遗忘》获2003年首届漳州市郑子瑜文学奖小说一等奖。2004年获《女性周刊》征文二等奖。著有中篇小说《上帝之光》、《吴仁性的青春时代》、《倪连长和他的兵》、《陶瓷吧》。

明堂 发表于 2005-12-10 02:13:39

无为者杨少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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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日期:2005年12月5日   出处:本刊编辑部    作者:海 迪   【编辑录入:雷霆】














据我所知,杨少衡做小说从来不事张扬。像一切坚持无为者境界的人一样,他好像没有多大的雄心壮志,更没有太多的非份的野心和梦想。他只是躲在一旁一个小说一个小说地做。他很少跟人扯起做小说的事。他喜欢说的是有关马猴、灯泡、彗星和一些神秘老枪的事情。他虽然不说小说,可是他一直在认真地做小说,结果他的小说就一件件像量贩商店里的物品、正式而又隆重地、同时很富成就感地做了出来。

2005年上半年的《小说月报》就连续选载了他的三部小说。如果你食欲正常,你就会觉得那三部小说多像三份摆得上台面的美味蛋糕!

另外据我所知,杨少衡做官也没有太强烈的欲念。他从没刻意和认真地试图往上爬,更谈不上处心积虑和无所不用其极地营钻谋官。他只是外表看上去有点勤勉,他当然是认真负责的,而实际上更多的是对一些行政规则烂熟于心,手法娴熟和运转自如地实施了操作,结果他的官就越做越大了。

有一天我们在一起闲聊,我突然有了一个发现。我发现杨少衡官确实做得不小了。你想想,我二十几年如一日地还在一个小文化馆里人没人样地混,他都当市委组织部长去了。虽说是副职,可跟正职也差不多了。继而又到省里当了一个不小的文联官员。我被这个发现弄得吃惊不小。

我说:“少衡,我真的没想到,你其实官当得可真不小了!”

我说我被这个发现弄得吃惊不已,一点也没言过其实。我感到吃惊,一方面是杨少衡官确实是当得不小了,一方面是杨少衡把官做大了,仍然不事张扬。我弄不明白的是,杨少衡是在你的身旁悄没声息地、不显山不露水、不声不响地把官做大了的。

以至于他把官当大了,你还不知不觉的。

杨少衡像他的为人一样,长了一张无为者的面相。从我认识他起,那都有二十几年了,他的鼻梁上始终戴了副度数不明的眼镜。另外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副谦和的、诚恳质朴的、似乎带有永恒意味的、而且好像从来都是非功利主义的微笑。因为他的微笑除了对你示好外,一般不会另有企图。

他的无为以图而为者的思想理念最丰富,也最完整的表现是在他的小说里。



在《钓鱼过程》里,他写了一个有钓鱼喜好的陈姓副乡长,想把两个台商钓到本乡投资办厂,扩大本乡投资项目,以图仕途上发展。谁知该副乡长并没把那两条鱼钓到手,自己反而差点被那两个骗子当鱼钓了。那两骗子设计了一套讹诈伎俩。他们冒称台商,高薪雇来一个美艳暗娼。假借投资公关之名,色诱一批乡镇长级的低级公务员与之行事,并秘密录下录相进行讹诈,要价高达二十万。无为以图而为者的反面正好就是欲图为者而成无为者。钓鱼者欲钓其鱼而反被鱼钓取,人与鱼都分不清了。

欲为者实则无为。

《金粉》里的马越为官直至县长。他是那种懂得把“金”贴在什么地方的人,也就是懂得把粉抹在哪里的人。他有一句名言:“人有时候就得把粉擦在屁股上”。粉当然得擦在脸上,可必要时也可以擦在屁股上。马越担当县长时,正逢人们大讲为官政绩的时候。讲政绩当然是好事,可政绩哪有那么好搞,结果政绩就被很多人弄成了摆谱。该县有一条臭水河,实际上是该县县城十数万人生活和工业污水的排污道,功能有如人体的“大肠”。因严重的污染,人们怨声载道。还好那河地处城西,是县城的末端。人体“大肠”连着的也就是“屁股”了。为了改造那条河,马越于河的上游和下游各建了两道河坝,把河水拦截起来。蓄水成为人工湖,将污染水道淹没,同时堂而皇之建成了一座水上公园。

这座水上公园也就成了马越为官的政绩。因为城西是该县的屁股,这也就是马越“把粉擦在屁股上”的意思。可是把粉抹在屁股上同样能引人赏脸。因为马越在那人工湖上搞龙舟竞渡节,他还跑省城,跑北京,将一条国道从城东改道而从城西。这也就把马越的“屁股”改造成了“脸面”。

把粉擦在屁股上也等于擦在脸上了。

但问题的严重性在于一场数百年不遇的水患。该县连降暴雨,山洪汹涌,那两道河坝对泄洪不利,反将洪水拦截起米,造成县城水灾,继而有危楼倾倒。马越从此失踪。

这里又应了上面的道理,有大图谋和大欲念者往往一事无成,空手而返,甚至无法回身,于人间蒸发。

杨少衡小说在于一种叙述样式,一种述说的语调。那种语调带点嘲弄和讥讽,实则是对人物和现实的调侃。而这种嘲弄和调侃恰好又很好地启示和贯穿成了作品的基本调式,同时激发和引导了作者的创作思絮和故事走向。他喜欢用长长的句式和长长的段式,其中有大量的句的排比和段的排比。长长的句式是为了丰富语句的概念,长长的段式说明了作者创作时思絮的纷繁。

他总是沿着边缘走,总是在故事的边缘说事,从而构筑成了一个巨大的小说空间。而那个外表看上去空洞,像一个需要无数填充物的空壳里,充满了故事的变幻、人物命运的不确定性、倏然飘逝的思絮和嬉笑怒骂样式的诙谐文章,以及灰尘、粉屑、嬉闹和枪炮隆隆的声响,并占有了小说的整个空间。从而使小说突显出了一种类似真实,或者基本真实的充盈和充实感。

杨少衡作品的基本风格我把它称作“软幽默”。“软幽默”也就是“次幽默”,或者叫“良性幽默”。这种“软幽默”更具柔韧性。它克服了“幽默”风格作品更明显的指向性和批判性。也就是同样是“幽默”风格,可它更不具伤害性,更让人容易接受。这也是杨少衡的聪明所在。

杨少衡是一个很精明、很精到,用闽南话说叫做很“鬼”的人。他太知道也太懂得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不伤害他人。他知道“幽默”其实也会伤人的,因为“幽默”总是有所指向、有所批判,而作者也总是有感而发的,其中饱含了作者最根本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幽而默之”是为了揭示某种事实的真相,剖析事物的本质,进而达到社会疗效。而有所指的对象往往是某个灰色群体,或某种社会真实,或一些巨大无比的、你改变不了的、纯属精神形态的东西。这种真实或者意识形态是你无法正面评判的。你即使善意以致“幽默”之,你仍然有招惹和非礼之嫌。而这是不符合杨少衡的哲学思想的。

杨少衡想干的事情是,既要让人们明白我们的生活出了什么毛病,又不因为揭示了事实的真相而受到非难。而最明智的作法就是让“幽默”更带柔性色彩。

这就是杨少衡“软幽默”风格形成的原因。



我和杨少衡、青禾都是在上个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出道做小说的。杨少衡的第一个小说叫《医生》,青禾的第一个小说叫《到底谁合适》,我的小说叫《偷鸡的人》,我们发表作品相差的时间只有几个月。也就是说,在某种适宜的气候的作用下,因为阳光和雨露的原因,也因为中国从一个古怪、荒唐和搞笑的时代里走出来的原因,因为历史翻过了一些页码,这群做小说的人像几棵沙丘小草,突然一茬子全生长了出来。他们都是在《福建文学》发表了小说处女作,他们全有上山下乡“知青”的人生背景,他们都是漳州人,从此福建也就有了“漳州小说群”的说法。

他们发表小说处女作的时间虽然相差只有几个月,实际上是在同一时间里发表了小说作品的,可他们把小说这种东西的写作坚持了二十几年。他们也把互相之间的友情坚持了二十几年。虽然他们的生活道路各自不同,其中包括了人生的起起落落,可小说作为一种中介因素,或者干脆说小说本身就是一种情感因素,让这几个出身背景不同,性格各异,可同样在闽南乡土出生长大的本土作家,生成了一种珍奇可贵的、认可程度很深、至诚至真的友谊和友情。

这里从来没有攻讦和抵毁。

有的只是同行者相互提携其乐融融的人际的友爱和真情。

另外,我不想渗透这里面的什么玄机,也不想武断地说明一些现象的因果关系。事实的情况是从那以后,小说作为一种文学样式成了漳州的传统,同时这个群体后来不断地壮大。有了赖妙宽、何也、今声、何葆国、叶子、西月等人的加入,“漳州小说群”作为一种文学现象就这么真实、这么群体化地、这么生动和鲜活地显现了出来。

“漳州小说群”有几个基本特征是人们共同认同的。首先是这个群体从开始做小说时起,一直把小说创作坚持了下来。这个群体里人们虽然各干各的,有当教师的,有当行政干部的,有当五官科医生的,还有挖煤和做生意的,可他们做的全是小说。其中总是有人或亮、或特别亮地闪现在中国文学的天空中,总是有一些美丽而璀灿的小说作品发表了出来,总让人常常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阵惊喜,发出一声声的惊叹。

其中特别亮者有如杨少衡。

这个群体还有一个特征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们关系特别温馨。漳州小说作家群的人们虽然人生道路各自不同,人生际遇也彼此相异,可是他们维持和维护了一种不同寻常的亲情。我们知道小说创作是一种非常个性化的东西。做小说绝对是你个人的事情,只有你自己才能写出你的小说。做小说的人也绝对是个性化的人。在普通人群里,人与人都千差万别了,更何况是写小说的人。事实情况也是这样,这里的人们全都坚持自己的创作。他们有自己的风格,自己的路数,有自己对世界的看法和见解,可就在这个充满个性理念的群体里,“漳州小说群”不像别的艺术圈子那样,充满是非和利益的纷争。相反的是,这个群体里的人们共图共勉,友爱而又和谐。

在这个群体里,杨少衡起了什么作用我不太清楚。可我知道,在这个群体里,人们崇尚的是艺术创作本身的价值。他们从来不想得到艺术之外的东西。

这里渗透和闪现出来的也是一种无为者的思想。你只是喜欢写小说而写小说,那你就好好写小说好了。你别把小说以外的东西考虑得太多,更别想得到太多的小说以外的东西。

比如名和利。



我写过好几回杨少衡,好像人们大都认可我写的杨少衡,他也认可我写的杨少衡。那个杨少衡好像什么人都能接受,包括他他自己。而关键的问题是,他大人大量到你无论怎么写他,他都不持异议。

你拿他取乐也行,你拿他抹黑问题也不大。

后来我才发现,这也是一个无为者的诡秘心迹。虽然你写的是杨少衡,他也知道你写的是杨少衡。可那个杨少衡对他来说是一个有别于其人的客体,因为从真正意义上来说,那个杨少衡是一个写作者的写作对象而己。另外,他也总是用一种旁观者的目光看待自己,原因是这样才能更理性地审视自己。他对自己在人们眼里的样子是无为的。他从来不计较自己在人们心目中的印象。

这回人们又让我写杨少衡,我的脑子像网络搜索器一样动起来。

我记起了两件事情:

一件是关于他的女儿的。他从来不谈自己。他总是很偶然才提起他的家人。我们都知道他有一个女儿。他有一回很偶然跟我说起他女儿总是偷偷读武打小说。他说他女儿有一回用很短的时间,好像只有几天的时间,就读完了金庸的长达四部的《倚天屠龙记》。这样我就知道他家里有一个上高中时还偷偷读武打小说的女儿。可是他女儿后来高分考上了南京大学电子专业,同时连续三年获得奖学金,并且又以优异学分上了清华大学博士生。也就是说等她读完了书,就不仅是硕士生读完了,连博士生也读完了。这样我就弄不明白了,他是怎么让他的喜欢读武打小说的女儿,高分考上南京大学,又续而读上清华大学博士生的?

他在鲁迅文学院进修时,曾经特意拐回了老家河南林县一趟。那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他父亲是南下干部,老家是河南林县。他是在福建出生长大的。他从来没回过老家。老家还有很多亲人。回到了老家林县,亲人见了亲人两眼泪汪汪。老家的亲人知道南方家人的情况很高兴,没什么好送的,说什么非得送几瓶农家自制的鲜西红柿酱。那东西我估摸我们现在叫“西红柿沙拉”。那会儿是大热天气。大学放暑假全是大热天气。那西红柿酱是一种老土的东西。那东西就是把西红柿捣成酱了,找几个玻璃瓶子灌起来就是了。那东西不仅土而且重,另外从河南到福建路途遥远。那会儿出门大都坐的火车。他离开了老家,就带着那四瓶老土的笨重东西上路了。他明明知道那四瓶东西带回到家里肯定变质臭掉了。

可是,他就是把那四瓶明明知道途中就会变质臭掉了的东西带回了家。

【责任编辑 颜?摇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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