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关注:变迁中的客家人
说起东莞的客家人,自然会想到樟木头、凤岗、清溪等镇,因为那里有麒麟舞、有碉楼,也有着相对主流的客侨文化。而今天,我们的镜头跟随几个中学生,走进厚街的新围和大迳,看看在那里的客家人又是怎样的一种生存状态。 厚街镇大迳、新围两个社区共有16条自然村。在这些村里,居住了8000多名客家人。湖景中学学生刘彦彤:“因为我发现,因为我班也有几个大迳新围的学生,跟他们在一起就发现他们讲的话,跟我们不一样,而且我也听不懂。然后就觉得,都是厚街人,为什么讲的话跟我们就不一样啊?”
湖景中学历史老师郑建平:“有很多学生都是客家人,然后我想他们应该对自己的历史也不是很了解,为什么我教历史,不让他们去了解一下自己身边的东西呢?”
历史老师郑建平召集了几名对历史感兴趣的客家学生,和本地学生一起组成了一个课题小组,开始了他们的课外历史活动。新围社区是厚街镇唯一的欠发达村。这里没有工厂和酒店,也没有喧嚣和繁华,这里有的只是连绵的大山和耕田。有人这样形容:“8公里,是厚街中心区与新围社区的距离,也是富裕与贫困的距离。”而实际上,这8公里,还是本地人与客家人之间的距离。
欧阳玉英:“是比较闭塞,但是也觉得很好,就是外面发展的那么迅速,但是空气和环境都很好。”
课题小组成员欧阳玉英就是客家人,她的家就在新围社区白泥井村。这里的房子既不是梅州客家的围龙屋,也不是凤岗客家的碉楼,就是普通的三层楼房,四面被大山环绕。
欧阳玉英:“这里是我大伯家,这里是我大舅家,这里是我家,前面是我爷爷家。” 欧阳玉英的爷爷欧阳天养曾经是一名小学老师。他的座位边常年摆放着一本已经翻得破旧了的族谱。
新围社区白泥井村村民欧阳天养:“‘自从南浦移高广’ 就是说在这个渤海下来的时候就下到江西,江西然之后分支下来,下来分到东莞。就这个,就是说一二三四,第五世子然后下到东莞,东莞是这个高字辈。” 据这本族谱记载,欧阳家族是宋元时期就从渤海一路向南迁徙。而真正来到厚街新围的欧阳家族,已经是第十五代。 欧阳天养:“那么住在新围白泥井,又有谁来的,我这里有的,就十五世子,那十五世子是谁,是仕义公下来的,仕义公下来之后,就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实际上叫做拱明,拱明又生了一个子,这个子叫云真,云真又生了一个儿子,叫柏松,柏松就生了四个儿子,四个儿子就发展这条围。” 几乎每户客家人都有着自己家族的族谱,但是这些族谱都比较简单,大致记载了家庭成员姓名的网状名单。可是,这个特性也让客家人的族谱一目了然,剥离了坊间的各种传闻,单纯地回归到认祖归宗的线路上来。 在村头,有一棵至今逾300年的大榕树。欧阳老人告诉这些学生,这棵树就是他的祖先来厚街定居时种下的。
欧阳天养:“(这棵树是不是祖先那时)祖先那时就种的了,它原来很大棵的,但是锯了,那里又锯了一下。” 除了修族谱此之外,客家人对祖宗和故乡的溯源寻根,还体现在他们的祠堂上。在大迳石马村,就有一个保留下来比较完好的“天培李公祠”。 溯桑梓于梅州,派衍登龙,玉茶人杰推楼下; 萃衣寇于莞邑,支分石马,宝善堂开绍陇西。 大迳社区是一个纯客家人社区。根据祠堂里的这幅对联,可以推断大迳石马村的客家人是从梅州石马镇地区迁徙而来。因而,在大迳新围一带,李姓是客家人的一个大姓。
湖景中学学生李智勇:“(你怎么跟别人说你自己是哪里人)就是跟厚街镇里面的人,都说自己是客家人,出去镇外就说自己是厚街人。(对自己身份认同最终是客家人还是厚街人)当然是客家人,毕竟母语是客家话。” 郑建平:“他对身份认同,很多程度上,还看到,他们对根的一个挖掘,比如他们祠堂之类的,都会大概说明,我们从哪里来,这是他们身份的一种认同。” 通过调查,学生们知道,居住在厚街的客家人,既会说粤语,同时又以客家话为母语;既与本地有联系,又相对隔离于主流社会之外。而他们既身为客家人,却又以东莞其它地方的客家人不同,不舞麒麟舞,也不住碉楼。在300多年的繁衍和发展中,他们到底经历了哪些传承和变迁呢。 客家有句古训“宁卖祖宗田,不忘祖宗言”。正因如此,历经千年的客家话在各地不同的客家族群中还是保持相对完整,被誉为研究中原文化的“活化石”。
郑建平:“比如他们会一直坚守着他们的语言——客家话,他们和梅州那边的老师没有任何的沟通障碍,我觉得这一点特别的神奇。”
和客家话一样,客家山歌也在客家文化中拥有不可替代的地位。欧阳老人回忆,新中国成立后,客家山歌一度在东莞客家人聚集区十分流行。那时,男女“找对象”,主要就靠客家山歌“搭鹊桥”。
欧阳天养:“那个时候 因为最兴旺,他那些人差不多一个月有十五个晚上都做的。一散场之后,就打个哨子,就用手弄得嘘嘘响,一嘘嘘响,男青年又好,女青年都好,他就都唱山歌的,一唱很有文路。”
郑大路:“是情歌来的,是情歌,以前总是唱情歌,以前的人总是唱情歌的,有情的就过来娶她,就像梁山伯和祝英台那样。”
欧阳天养:“(婆婆的山歌以前年轻的时候唱的好不好啊),好好的,你叫她唱两个人相识,怎样相识,用什么方法相识,就用这个山歌搭通的。” 可是,客家山歌并没有流传下来。郑大路的两个女儿和孙女们都不会。客家山歌的音律似乎全部留在了老人们的记忆里。欧阳天养:“从文化大革命之后就没有了,她就会唱,就说70岁以上的都会,60岁以下的都不会的了。” 数百年的历史变迁中,发生变化的不仅仅是山歌。欧阳老人的兄弟,还有他的小儿子,都已经举家搬出了这位于大山深处的家族聚集地。村里的男人几乎都在外干活,所以平日比较冷清。
欧阳天养:“现在多数都出去外面做工的,好像我那个大儿子的老婆那样,她就带着孙子在家,我那些子女总是走出去做工(全部出去做工),一个就在樟木头,他有楼房,全部一家人去了,这家我的大儿子,又在樟木头那里做厂长。”
每个星期天,欧阳玉英的全家人都来到大舅家聚餐。大舅做得一手传统且正宗的客家菜,最拿手的就是客家碌鹅。 厚街的客家人过年过节都离不开一只鹅,但做法和本地的烧鹅明显不同。
郑建平:“老人的说法是,因为不断地搬迁,搬迁的过程中,养其它的动物稍微困难,又比较合适一堆人吃,所以他们这边的人就形成了一个吃鹅的习惯。” 但随着环境改变,客家人的一些习俗也在悄然发生变化。按习俗,过年前一个月左右,家家户户都要养十几只鹅。但以前鹅都是养在水塘里,如今,鹅只能养在柴棚里。
欧阳玉英开门:“我们原来养鹅的时候,是有河的,但是工业的发展,那些水都不能喝了,不敢让鹅下去,就自己搞个房子在这里养鹅,围个圈自己在这里养鹅,我们是自己种的那些菜在这里喂鹅,种菜喂鹅,水就在这里。” 去年,欧阳老人家门口的大路修好了,去厚街镇中心更方便了。因为交通便利了,年轻人都在外面工作,家族的成员也不再只是客家人了。欧阳老人的两个孙媳妇都不是客家人。
欧阳天养:“我那个大孙,娶的汕头,汕头人,他为什么找的到汕头的呢?他本身就在桥头交警的,他有一次就抓到他的老婆,那个阿嫂,那部车,他抓阿嫂那部车,谈着就问有没有对象啊。”今天,世世代代住在大山里的客家人,也明显感到了自己的传统在时代变迁和地域融合之下,有可能将面临消亡。
欧阳玉英:“因为我们跟外面的联系越来越近了,交通又发达,有一些很多那习俗,很多人不愿意去维护它,因为手续(程序)很麻烦。有很多,你比如那些汤圆,很多现成的外面,很多自己可以买到就可以吃,很多人都不愿意自己做。现在,所以是说它遗失了,几年后,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欧阳天养:“那当然希望(留住传统),你在外面学的那些是在外面学的,但本身这个家族的遗传,一定要记住。” 逢山必有客,逢客必有山。按照古老的传统,客家人到达的山区,是边远的、闭塞的、荒凉的。只有这样的地方,才相对安全和适宜停留。然而,随着城市化和工业化的进程,这些闭塞荒凉的地方,也不再如往昔那般被阻隔在现代文明之外,他们的生活和传统也因此而发生变化。纵然这些变化是大势所趋,是顺应历史的必然,但我们也希望,在开发这些地方的时候,也能有意识地去多保留一些当地传统的文化,让我们的文化的生态环境更加丰富和多彩。(李萌 刘锐良 制片人 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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