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了自己安身立命的方式”
■ 台湾民谣歌手林生祥接受早报专访■ 乐队巡演8月10日来到上海
http://image.dfdaily.com/2014/7/28/635421293744773750728a271k3.jpg林生祥用他的音乐反复讲述人和土地的故事,弥补去乡者们失去的时光。
对台湾乐评人马世芳口中“台湾最好的音乐创作人”林生祥来说,无论是当年轰轰烈烈的“反水库运动”,由此而生的“交工乐队”,还是此后一张张与土地有关的专辑,都是“当生活变得不自然的时候尽力恢复原貌”的努力。
去年,林生祥的新专辑《我庄》发行。他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慢悠悠地把新专辑巡演唱到了上海。8月10日,“仙人绕境”——林生祥乐队2014巡演上海站将来到Mao Livehouse。
从小生长在有山有水的高雄美浓镇,林生祥的父母都务农,常常寒假作业就是一包泥一袋种子。在水稻田、香蕉园、柠檬树中的童年苍翠而馥郁,“我们家割下来的香蕉,一堆一堆,叠得像人那么高。”
林生祥曾经讲过一个故事:上世纪80年代初,罗大佑一句“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唱的是农村出离者的茫然;上世纪90年代初,歌手林强的专辑《向前走》里的一句“卡早听人唱台北不是我的家,但我一点拢无感觉”为孤身奋斗在大城市的年轻人带来不知从何说起的希望。二十年后,一个当年因为《向前走》来到台北的年轻人在台北街头偶遇林强。他对林强说,“唉,你是林强哦。拜托,我当时听了你的歌来台北打拼。我现在台北很痛苦,你也写一首歌,叫我们离开台北吧!”
二十年后的林强无力用音乐扭转时间,林生祥和老搭档兼词作者钟永丰却用他们的音乐反复讲述人和土地的故事,弥补去乡者们失去的时光。这些音乐,还在特定的时间完成了音乐通常难以完成的社会使命,成为抗议音乐史上值得纪念的一笔。
1991年,台湾当局决定斥资1100亿新台币(约合227亿元人民币)在美浓修建坝高147米、距离最近村庄只有1.5公里的大水库,遭到美浓乡民的集体反对。
1993年,一两百个美浓乡人到台北“立法院”门口进行“反水库”请愿。僵持中钟永丰的妹妹钟秀梅用歌声打破乡人们的胆怯,也让林生祥和钟永丰第一次感受到音乐的力量。
1998年,林生祥回乡加入了“美浓爱乡协进会”(简称“爱乡会”),从事“反水库运动”的相关工作。那时正是“反水库运动”的低潮期,“爱乡会”总干事钟永丰后来回忆:“1997年‘反水库’的情势急转直下……那时我开始想,如果运动要逆转时势,它一定来自文化。”
本来只是知识分子天真的想法,却因为他们长期的坚持而成真。1999年,钟永丰作词、林生祥谱曲,交出了《我等就来唱山歌:美浓反水库运动音乐纪实》。这张记录社运的专辑为他们带来的不仅是2000年金曲奖最佳作曲人及最佳制作人奖,也是当年台湾“反水库运动”大获全胜的最佳注解。
在唱过美浓青年从离乡到回乡故事的《菊花夜行军》、农村青年在城市挣扎的《临暗》、关于树和土地之于生命意义的《种树》、探讨女性命运的《野生》,以及作家钟理和故事的《大地书房》之后,中年林生祥不再用音乐讲述人物的命运,而是定定心心地开始说起了一个村庄,这便是《我庄》。
从学生时代开始做音乐,林生祥的乐队经历了不断瘦下去的编制,最终在2009年的《野生》时候达到极致——只剩他和大竹研两把木吉他,却出落得骨骼清奇。到了《我庄》,他的六弦月琴与大竹研的空心吉他、早川辙的贝斯、吴政君的打击乐组成的乐队据说是全台湾最梦幻的阵容,骨血丰满却清澈依然。
《我庄》里的那个村庄,可以是林生祥的,也可以是每个人的。这一次,林生祥的音乐少了悲伤和沉静,像是被庄子里的那些小人物们逗乐了。他唱了很多,既有无名无姓的村庄白描,“阿公掌牛牯,阿嬷蓄大猪。清明旱鱼塘,吁阵桍果树” (《课本》);亦有有名有姓的,比如气冲冲鞭笞除草剂“总断根!总断根!就系(是)这号除草剂!”的老爹(《草》);还有看似无喜怒,实则黯然无奈的“那Seven-Eleven有搞,连通政府欠账这里交。上山下海又包山包海,有Seven-Eleven真好”(《7-11》)。
《阿钦选县长》和五条人乐队的《大会》有几分相似,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必然。听到林生祥于众和声中大喊:“阿钦当选!阿钦当选!阿钦啊阿钦!当选呀当选!”配上锣鼓喧天的背景,以及犹如大喇叭特有的雄壮音乐里面飘出来的一抹荒诞,是不是顿时如同置身这样一个小县或者小村?在那里,政治是一桩大事,跟看一出戏一样大。吵吵嚷嚷,热热闹闹,到头来不过大婶们两句对话:“管这么多,谁中都相同,田要耕,菜要种,船篙要撑。回家吧!明天要种菜,还是自家的锅子里才有饭好添。”
词作者钟永丰的首要身份毕竟是社会运动家,难得的是他的姿态仅在一些瞬间不经意地显现。大部分时候他都像极了久居村庄的一分子,不启蒙不民粹,娓娓道来一件件事情,语言像新鲜拔上来的蔬菜,水分和泥土犹在。
如果说钟永丰的词已经足够洗练传神,一笔一画勾勒出庄子的面子和里子,那么音乐和林生祥的声音负责的则是如同气味一样难以言说却最勾起回忆的情感。林生祥咿咿呀呀扁着嗓子像在唱一出唱不完的戏,环绕他的音乐的则是兴高采烈围坐夜话乘风凉的村人们,底子里却是寂寥。
如今的林生祥常住美浓,帮着妈妈种菜,以音乐为生。做音乐和社运多年,他从未失望,因为“不管结果怎样,对话的过程很重要。我对很多人的想法一直好奇,也不会觉得自己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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