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客 发表于 2014-11-4 11:19:35

香港客家的前身今生

香港客家文化节:
香港在英占之前,是以客家人为主的地区,除了港岛有少量广府人,九龙和新界客家人占百分之九十以上。香港由乡村演化为城市的过程中,广府人逐渐变为主要居民,客家人渐变为少数。但现在香港人口七百多万,客家人仍然有二百万。一百年间,土客互易,但客家人为香港的开发繁盛付出的努力和汗水,却永远凝固在这片土地上。
香港本是宝安管辖的一块地方,英国人占领,是蚕食,先港岛,再九龙,后新界,因此现在的香港,便分成三块。新界是英国人的新界,却是中国人的老界。客家人最早进入的,便是今天的新界。
汉族先民进入香港,有史可查的,是在宋朝,据说第一个开埠的,是侯氏家族。侯氏始祖侯五郎,是北宋进士,文化人。到他儿子的时候,金兵就打过黄河,进占中原。汉人都往南跑,南方拥挤起来。侯氏最早举家迁往今天的新界,开始在新界的创业。侯氏之后,又有邓氏、彭氏、廖氏迁入。最值得一提的是文氏家族。新界文氏是文天祥之后。南宋末,文天祥在北京就义,因为无子,堂兄的三个儿子入继。为避元兵追杀,逃到今日新界的元朗,成为开发香港最早的家族之一。侯、邓、彭、廖、文五家,最先进入香港这片土地垦殖,子孙流播,各居一方,被称为新界五大族。按他们主要居住地,分别叫上水候氏、锦田邓氏、粉岭彭氏、上水廖氏、新田文氏。五大族,邓、彭、文、廖,祖籍都是江西,文氏属客家人,众所周知。按理说他们应该是最早进入香港的客家先民。但由于他们到达香港的时间早,八百年前已经落地生根,后世再来的客家人,便将他们当做土户,尊为主人。后人计算客籍人口,并不把这五大族人口计入,而是把他们当土著看待。与客家人相反的是,在港岛占多数的广府人,并不把新界五大族看做同类,仍然把他们当成客家人,凡是新界居民,在后迁入的广府人看来,统统是客家,尽管他们会讲白话。
这种身份认知的差异,源于一个规矩。清朝实行科举,各府县科考录取时有名额的。土著为了保护自己的子弟,便不愿意将名额与源源不断进入的客籍人分享,因此把界限划得很清楚。这等于把客籍人士进取功名的路给堵上。后来官府特意给客籍人士单独批了名额,可与客籍人口比较起来,差别太大,矛盾由此而生,百年不断。同样丁口,不一样待遇,使得后来的惠州、兴梅一带的客家人与先来的客家人区别开了。但更后来的广府人,大部是在清末民初,虽然来的更晚,却按土户对待,在他们眼里,新界人都是客家人。只有老客新客之分。
如果说宋末进入香港的客家人是第一波的话,清初复界进入的客家人口便是第二波。真正使香港成为客语区的,是清初复界之后。这个进程,和深圳一摸一样。复界的结果,是客家人大批迁入新界,一时间围屋林立,碉楼兴起,形成一批新村庄,五大族的格局迅速打破。客家人口大增的结果是,客家话在香港成为主要语言,九龙和新界基本客家化。这一格局,一百年后被打破。英占以后,英国人把港岛作为推进对华贸易的桥头堡,货物转运、仓储繁忙,码头扩大,港岛逐渐由一个小渔村演变为一个城市,大批广府人,特别是商人进入香港,人口比例再次发生转换,城市里的广府人口在不长时间便超过农村里的客家人。白话成为香港的强势语言。
但客家人迁移的步伐并未停止,近现代史上,有据可查的,至少还有三次。第一次是英占之后,香港开始都市化进程。城市建设需要大量劳工,也需要大量技工,这一阶段,广府人,潮州人,客家人均大量涌入,与第一、二波不同,这一波来的,不是农民了,而是以木工石匠等工匠和小商贩为主,地域上也脱离新界,进入九龙和港岛。
第二次是香港沦陷前后。香港沦陷前,相对于大陆涂炭,百业凋零,香港算是乐园,于是不少在港有亲属的客家人,纷纷到港谋生,客籍人口大增。香港沦陷,不少人又逃回老家,光复后才陆续迁回,不少亲属也随迁,香港的客家人口不但未减,还有增加。
第三次最具特点。是新中国成立前后。四十年代后半期和五十年代初,国民党败退,节节南逃,一些去不了台湾和不愿去台湾的就往香港跑。这里面包含两类人,一类是国民党军政人员,一类是怕共产党没收财产的资本家和怕土改清算的地主。这其中,客籍人士不少,主要集中在军政人员。包括不少高官。客家学创建者罗香林,就是这一阶段迁入的。这批人,是历来迁居香港的客家人中身家最殷实,文化程度最高的一批。这些人的到来,改变了香港客家给人出身低微,大多操体力劳动的印象,为香港客家群体注入了新鲜血液。五十年代后,仍然有少数大陆侨属迁入香港定居,这部分人不多,但不乏有成就者,领带大王曾宪梓,就是代表。
一代代客家人走进香港,给香港打下深深的烙印。到现在,探访客家香港,可看的东西仍多。
一个是专为保留客家民俗而开辟的博物馆。三栋屋博物馆在新界荃湾,原来是迁界后迁来的客家人陈家的祖屋。陈家刚到香港,无地可耕,便填海造田,其中艰辛,自不必说。后来小有积蓄,便建起最初的房舍,房舍三栋,中间有厅相连。后世子孙渐多,围绕三栋屋又加盖不少屋舍,但因为祖上最初建屋就是三栋,所以还叫三栋屋。三栋屋后排正中是陈氏祠堂,加盖的房舍,又在后面和左右两侧将三栋屋围住,形成围屋,是典型的客家民居。上世纪七十年代,修地铁,三栋屋所在的村庄正在地铁站位置。村子拆迁后,留下了这栋房子,改建成客家民俗博物馆。博物馆不大,但一是房屋本身就是客家民居,而且是清朝留下的古屋。二是馆中搜集了不少客家用具、厨具、寝具、工具,农具,完整地反映了过去客家人生活的方方面面,是了解和对比内地与香港客家人生产生活的活教材。
一个是现在仍然是客家人聚落的吉庆围。吉庆围位于锦田,是典型的客家围村。这个围村,就是新界五大族中居第一位的锦田邓氏家族众多围村中的一个。因为保持较好,所以成了很多到香港探访客家民居遗存访客的目的地。这个围村出名,还与一个事件有关。英国人占据香港,是在一八四三年,鸦片战争失败后的第二年,清政府与英国人签下“南京条约”,割让香港岛。第一次展界,是在一八六零年,清军再次败于英法联军,将九龙割让。这两次,因为当地居民稀少,未发生大的冲突。第二次展界,已经是一八九八年,清政府再次被迫签下《展拓香港界址专条》,将新界租借给英国,租期九十九年。英国人把爪子伸到新界,触犯了当地客家居民的切身利益。当英国人接管新界时,邓氏家族带头抵抗,不允许英国兵进围。双方打起来。邓家军不含糊,把围门一关,开打,英国兵洋枪齐射,围城固若金汤,打不进围,自己人倒死伤不少,最后调来洋炮,才把吉庆围铁门轰开。洋人占领吉庆围,洋洋得意,把吉庆围的铁门用军舰拉回伦敦,放到博物馆里,当战利品展览。这成了邓氏家族和新界百姓心里的疼。二十五年后,邓家族长邓伯裘出面,要求港英政府归还铁门,迫于无奈,英国人才将铁门运回,还给了邓家。就因为这一段,很多英国人知道了这个村庄,到香港,都要到吉庆围看看,看看这个当年敢跟英国洋枪洋炮对阵的村庄和村庄里的人。
吉庆围的围墙还在,里面的街道,还保留了不少老屋,也有一些已改建成楼宇,成插花状。不过,即使只看看这围墙和大门,和身着当年客家服饰的阿姆阿爷照张相,也能感受到新界浓浓的客家风,也能体会到当年那些客家乡亲保家卫国的豪情。
邓氏家族在元朗屏山还有一片祖屋建筑群,包括邓氏宗祠、聚星楼、书室、洪圣宫、家塾、五桂堂等,已经开辟为屏山文物径,供游人参观,也是缅怀香港开埠先人的地方。
三栋屋和吉庆围、邓氏祖屋是老客风情,最能体现新客风貌的,是崇正新村。一般客家人居住,都聚族而居,一个村子里,大多是单一个姓氏,两三个姓的,就是多的了。崇正新村不是,一个村,三千多居民,七十多个姓。在新界,这是一个孤例。而且,这个村也是新界最大的客家村落。
崇正新村在元朗,原名并不叫崇正,叫红枣田,红枣田是自然村,还算不上是行政村,归邻近的水蕉老围村管辖。这个村庄也是复界的产物,立村大约在康乾之间。由于水源不足,种田不易,其后一百多年,人口增长缓慢。民国初年,才陆续有一些兴宁梅县的华侨海外归来,在此买地建屋,上世纪四十年代末,大批国民党军政人员进入香港,一些兴梅籍的客籍人士因此关系投靠红枣田这个小村庄,使小村猛然膨胀。来者之中,有国民党大员,不乏将军高参,有地方小官小吏,比如乡长县大队长之类,更有不少地主商人。人口暴增的结果是不但种田无水,连人吃都快供不上了。村里有个新客,叫古贯郊的,是陈诚的秘书,没往台湾跑,跑到红枣田,以将军衔召集村民开会。说,咱们单独立村吧,自成一体,则自治有望,易于解决村政诸项问题。村民一致拥护。一九五七年,立村,名崇正。崇正一词,出于香港,以弘扬客家人崇尚正义美德,现在已成为全球一亿客家人的代称。一九二一年在香港成立了崇正总会,其后八十多年,世界各地客属组织大多冠崇正名。这崇正新村,也开了以崇正命名地方的先河。内地改革开放后,八十年代初,放宽出国条件,凡海外有直系亲属者均可投靠,兴梅一带侨眷纷纷外迁,不少投靠到崇正新村,村庄人口再次暴涨,终于成为香港最大的客家村。
既是新村,便与老村不同,没有客家乡村都有的关帝庙、土地庙,七十多个姓氏,不可能建七十多个祠堂,崇正新村又与香港传统的客家村落有明显的区别。唯一留给这个村庄的客家遗风,是村里的“三喜堂花炮会”。但活动的日子,却和妈祖联系在一起,每年农历三月二十三,三喜堂花炮会都舞龙舞狮,参加元朗十八乡的“天后诞”大游行,游行结束,全村大宴,吃盆菜,狂欢通宵。不过,如果平常到村,村子却平静如水,唯一不同的是,在香港一片粤语声中,这是可以听见一片悦耳的客家乡音。在香港客家人大都以粤语为第一方言的今天,崇正新村这一特点,弥足珍贵。
在有的人心目中,一直有两个香港,一个是高楼大厦,西装革履的香港,一个是小村小街,民风质朴的香港。在香港两天,钻小街吗,走小巷,看百姓生活,怎么看,都觉得,英国人统治了一百多年,硬是改变不了香港人的中国生活方式,更改变不了中国人爱乡敬祖的本性。即便在生活细节上,年轻一代稍有西化,但也是糅合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西化,究其本质,还能从他们的行为举止中挑出儒家的文化因子。在小街道上看卖菜蔬,卖海鲜,卖肉蛋的摊位,与广州惠州盖无二样,在街头小吃摊吃饭,无论是菜式,还是老板用生硬普通话对话,都让我感到这就是在家,在中国人自己的家。
到香港,看香港,当然是了解香港的直接途径,但要真正了解香港,还要吃香港。不是去吃鲍翅大餐,而是到小巷子里,吃一吃普通香港人的小吃,那种粤菜、东江菜、潮菜融合而成的香港市民餐。就会对香港这百流合一,自成一体的餐饮风格有一个了解。盆菜是香港客家人认同的标志,可日常生活中,客家人早已和广府人、潮州人、江浙人混为一体,无可挑剔了。特别是回归以后,内地客大量涌入,香港的餐饮业又步入一个新的春天,为适应内地客的口味,新菜式不断涌现,新菜料日益丰富,在广东三大系的基础上,又增添了中国八大系的因素,香港真的成了中国的美食之都。

skc 发表于 2014-11-4 13:50:36

盆菜是围头人认同标志才对。如果把五族看作客家人,那方言学者要想一想能不能把围头话和东莞话看作客家语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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