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风筝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据史书记载,春秋时期的能工巧匠鲁班就曾“削竹为鹞,成而飞之,三日不下”。造纸术发明后,风筝改用纸糊,称作“纸鸢”。前两日气温持续回升,人们纷纷走到户外,在融融春意里沐浴和煦阳光,有的市民带着小孩子放起了风筝,感受春的气息。那满天飞舞的风筝,牵着我的思念和梦幻,飞回到童年……
生于上世纪60年代后的人,不管在城市还是乡村,大多数同我一样,幼时对风筝情有独钟。然而,那时的我们,想得到一只成品的风筝,是何其困难的事情!我们十来岁的时候,正是中国刚刚结束“文革”时代,百废待兴,物质匮乏,生活过得很艰难。那时市面上卖风筝的几乎没有,即便有,其价格也绝不是一般家庭能够消费得起的,因为风筝纯粹是小孩子玩耍的奢侈品,虽然孩子们对风筝痴迷疯狂,理智的家长们仍然不会为了满足孩子的愿望去掏自己并没有鼓起来的腰包。
一个下雨天,父亲砍来一条竹子仔细地削起篾来,我和哥哥围着他问:“爸爸,你削篾条做竹篮吗?”父亲笑而不语,接着用细麻线扎骨架,我看出来了,他是在做一只风筝。然后父亲就把自己关到一个屋子里不让我们进去,我想他一定是在用白纸糊风筝。当时山村里心灵手巧的人都是用白纸糊风筝的,风筝在山村的上空出现,那灵巧的身姿,那拖拽在身后的长长的尾巴,在春风里鼓荡着、飘扬着、飞舞着,田地头操持生计的大人和玩耍的小孩都能看到,也给沉闷的生活带来一丝丝轻快。
临近中午,父亲终于打开门,径自出去了,我和哥哥“呼啦”冲进去,欢喜得又跳又叫,虽在我意料之中,然而,那一瞬间我仍然惊呆了,因为那不是一只普通的白色风筝,而是父亲用五颜六色的颜料精心勾画的彩蝶。在那个色彩单调的年代,我真的没想到被生活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父亲会扎风筝,我也没想到原来风筝可以这么漂亮,我更不敢相信那只风筝会属于我和哥哥。
我们兄弟几个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只风筝,唤上小伙伴,来到河边沙滩上,轻轻地放飞她。放风筝时需要一点点技巧。最重要的是在放线松弛之间要控制得当。风太大,风筝陡然向高处跃起,左右摇晃,把线拉得绷紧,这时节一不小心风筝便会倒栽下去。栽下去不要慌,赶快把线一松,它立刻又会浮起。有时候风筝已落到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依然可以把它挽救起来。总之凡事不宜操之过急,放松一步,往往可以化险为夷。技术差的人,看见风筝要栽筋斗,便急忙往回收,这恰恰增加强了风筝载下来的危险性,以至于不可收拾。风筝落在树梢上也不要紧,要把线放松,借风势轻轻一扯便会升起。性急的人用力拉,便愈纠缠不清,直到把风筝扯碎。在风力弱的时候,风筝自然要下降,线成兜形,便要频频扯抖,尽量放线,然后再及时收回,一松一紧,风筝才可以维持在天空中飞舞飘扬。
小孩子放风筝时喜欢玩斗风筝的游戏,也许好斗是人的一种本能吧,放风筝时便十足地表现出这种战斗精神。每当发现邻近有风筝飘起,如果位置方向适宜,便可向它挑战。方法是设法把自己的风筝放在对方的线兜之下,然后猛然收线,风筝陡地直线上升,势必与对方的线兜交缠在一起,两只风筝都摇摇欲坠,双方都急于往回扯线,这时候就要看谁的线粗,谁的手快,谁的地势优了。优胜的一方可以扯回自己的风筝,外加一只俘虏,可能还有一段线。我在一季之中,时常可以俘获四五只风筝。把俘获的风筝放起,心里特别高兴得意。可是有时候战斗失利,自己的风筝被俘,过一两天看着自己的风筝在天空飘荡,那便又是一种滋味了。这种斗争无伤小伙伴之间的友谊,相反大家还嘻嘻哈哈,乐此不疲。
“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诗意的故土三月,令我神往,只可惜我那颗笨拙沉重的心只能留在这喧嚣的地方,无法挪位,徘徊在喧嚣繁华的闹市街头,一颗心早已飞回宁静恬淡的故土,青山绵延,清波荡漾,鸟儿啾啁,牛羊成群。还有那草地上飞奔嬉闹的孩子。而今,父亲已年迈不再做风筝了,都市里也寻不到一片宁静的风景,只有汽车的咆哮,人群的鼎沸,商业的喧哗,即使是僻静的公园里,也游人如织。但往事如鸟翼张开,牵动着我无尽的情怀,我忘不了那只儿时的彩蝶风筝。在微微的春风里,偶尔在车窗里捕捉到孩子们放风筝的情景,心里就很感慨。但无论怎样,我相信深深的父爱如同那个春日午后的阳光。将永远温暖着儿子的心房,那飞舞的彩蝶风筝,既放飞着童年的欢乐笑声,也放飞着儿时的梦想和希望……
原载2011年4月7日《汕头特区晚报》副刊"城市记忆"版